沈韻心的身影消失在天際,息川卻仍然靜站在夕陽下。
他知道笪瑤誤會了,也知道楚風跟去了。
可他愛的女子不該是感情受挫便能被人乘虛而入的人,他也相信,若有任何的疑問,她會來開口向他求證。
更何況,當初笪瑤拒絕楚風的竹蕭時,那股堅決遠比對兕王笪吉安更甚。
你該信她。息川心說,也該讓她與楚風做個了斷。
若彼此渡不過現在的這個心坎,即便順利回到北離,也未必廝守一生。
愛之深,心之堅。
不信她,便是,不信自己。
而他從來都是,一旦篤定,便不會動搖的人。
幾堵院牆之外,笪瑤沒有回房,屋裏有夜螢,她怕自己沒法裝作若無其事,讓夜螢發覺了異樣,連帶著一起傷心難過。
可她在東齊,出了這座行館,到處都是兕王的眼線,她哪兒也不能去。
嬌小的女孩穿著精致的宮裝,無助的蹲在房間門口,那顫抖不堪的背影讓不遠處凝望她的楚風雙手緊緊握拳,心如刀絞。
正要舉步顯身的時候,卻見笪瑤忽然站了起來。
眼中的悲痛欲絕被一絲清明遮掩,她推開房門大步走進去。
夜螢在等公主的間隙,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笪瑤輕手輕腳走過夜螢身邊,迅速找出那管竹蕭走屋子,目光在空蕩蕩的院中一轉。檀口微啟,輕道,“你出來吧。”
楚風不禁震撼笪瑤出宮經曆過逃亡之後,整個人竟變得警覺至此。而她手裏拿了竹蕭,更可見是猜出了來者是他。
他從樹後走出來,高大的身影踩著一路斜陽而來。
“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一麵走,一麵摘去麵上的青銅麵具,剛毅深邃的五官露出來,他直直的看著她,也要她看著他的臉,要她記得過去這張臉曾經說過的話。
忘記你是東齊人,忘記我是西楚人。讓我們都再信一次。
他不信她不曾動容,不信她沒有過一點心動。
笪瑤滿臉都是剛剛擦幹的淚痕,若是看到息川她並不會躲閃。
然而眼前這個人是楚風,她覺得有些狼狽。
可再狼狽,也還是見了。
他問她怎麼認出來的,她卻想到他至今還以為她是東齊的公主。
笪瑤苦苦一笑,回答楚風道,“你問我要手帕之後就認出來了。”
一開始也沒有反應過來,隻是覺得這人的舉動古怪,可再聯想到第一次見麵時他追問她臉上的傷,段成飛教的打結的方式……她哪裏還能再猜不出來呢?
笪瑤抬手把竹蕭遞過去,道,“還給你。”
楚風卻不接,問,“你決定了?”
“決定什麼?”她故作不懂,眼睛往向另外一邊,不願意再看他臉上的苦澀。
一個帝王,心裏有著天下,麵對千軍萬馬也不變色,可在她麵前,卻滿臉情傷。
她寧願是看錯,是多心。
楚風卻不給她逃避的機會,板著笪瑤的下巴迫使她麵對自己,一字字問,“你決定要選他?”
“我從沒有選擇過,樹林裏,我的心裏是誰,你應該看見了。”
“那為什麼還閉著眼睛,不敢看著我說話?”
是啊,她怕什麼,她並沒有錯。生生讓她失望,讓她離開的是他,不是她。
“楚風,你太自負了。”笪瑤猛然睜開眼睛,盯著楚風,冷然道,“我願意跟息川在一起,你聽清楚了嗎?”
“嗬……”
一絲輕笑從楚風口中飄出,他沒有鬆手,也不願意鬆手,貪戀的看著眼前的容顏,這次終於是真實的而非是夢境。
“你心裏有我,否則你可以像對笪吉安一樣,完全無視這管竹蕭。”
聞言,笪瑤泛白的手猛地把竹蕭往邊上甩去,‘啪嗒’竹蕭落地,修長的蕭身沒有斷裂,卻碎開數道裂痕。
“這本是與你無關的東西,你若覺得這是因為心裏有你,那麼我便無視好了。”她遙指地上已損的竹蕭,反問,“現在,你滿意了嗎?”
“你是在逼你自己,不是我!”楚風怒道,一雙眼睛深的像無底的大海,恨不得把眼前的女子溺死在其中,總好過聽她說出如此違心的話。
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笪瑤無奈的笑了。
若說起初她有一絲違心,那麼現在,真的沒有了。
眼前的男子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感覺都非她所願,非她所喜。他強勢,霸道,從不顧及她的感受,他有至高的權利,也有深遠的宮牆。
笪瑤不說話,氣氛一時變得緊張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