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幹燥的山洞內,火苗活潑的跳躍著,烤幹了兩人身上被血或雪濕透的衣服。笪瑤剛剛醒來,靠在石壁上一聲不響,身體還很疲倦,可她的身心在經曆狂風驟雨的摧殘之後,都已趨於平靜。
楚風坐在旁邊,烤著一隻已經剝皮處理幹淨的狼腿。
誰都沒有說話,耳朵聽著樹枝燃燒的劈啪聲,眼睛看著金黃色的火苗。
外麵大雪又至,很快覆蓋住了之前人狼大戰的血腥痕跡,天寒地凍,若不是找到這個山洞,就是從群狼口中逃生,也無法活著走出這片深淵涯地。
“我已經在外麵做下標記,禁衛會很快找到我們的。”楚風見她不說話,在心裏鼓了幾回勁,終於若無其事的挑了個話題。
笪瑤靠在岩石上點點頭,她知道他的人會很快找來,也知道息川的動作不會比他們晚。
“明月……”聽不見她回答,楚風忍不住回頭喚她。待那個熟稔到成為習慣的名字出口,才發生又一次喊錯了。
“沒事。”明月看到楚風咬了舌頭一樣,流露出的懊惱神情,溫和的一笑道,“以後你還是叫我明月好不好?阿風哥哥。”
那一聲久違的‘阿風哥哥’讓甚少變色的帝王,在錯愕間扯開了嘴角。
四目相對,他們會心一笑。
過去數月的不快回憶都在這一笑之間,煙消雲散。
仿佛回了很多年前,溫暖的火光,是曬在身上宜人的暖陽,把外麵的風雪阻隔在遙遠的另一個世界。
不論接下去要麵對什麼樣的情況,至少,她們找回了年少時的對方,他們可能還需要更多的磨合,還會經曆一些爭吵。
可彼此之間的心結已解開。
他在意她,而她何嚐不是。
火上烤著的狼腿緩緩飄散出熟肉的香味,金黃色的油溢出,先後落在火堆裏,迸出茲茲的火光。那兩把防身用的烏黑匕首,成了吃飯的工具,楚風割下一片肉,遞給笪瑤。
她伸手要接,結果手伸到一半,笪瑤回身捂住嘴巴,胃裏突然泛起的惡心,讓她難受的幹嘔。
楚風變色,放下一切,去順她的背脊,從來養尊處優的人做起這個動作來還有些笨拙,可他關切的神情,卻是做不得假的。
看著她難受的捂著胃,楚風一雙劍眉都皺了起來。
“明月,哪裏不舒服?”
笪瑤難受了好一陣,搖搖頭靠回洞壁上,“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最近飲食不定,傷到了胃。”
“那更應該快點吃東西了。”
楚風重新切下一片狼肉,可那股方才還聞著很香的肉香近了,隻讓笪瑤覺得空洞的胃裏瞬間充滿了一股腫脹的氣,而且,隻在胃中翻江倒海還不足夠,氣息拚命的往上湧著,爭先恐後的要往外跑。
她推開楚風拿肉的手,慘白著臉道,“不行,我吃不下去。”
“但你的身體需要啊,不吃會撐不住的。”這幾日跟著她往北走,他都知道她吃的不是好東西,經常還餓著不吃飯。
“我也想吃,可是……”笪瑤說到一半,又捂著嘴幹嘔了一陣,才虛弱的抬起頭,“我也想吃,可是一聞這個肉味就受不了。”
“那怎麼辦?”
年輕的帝王可以麵對千軍萬馬調度有序,卻在犯了胃病的心愛女子麵前犯了難。
忽然就有些明了,息川為何會成功走入她們之間。
眼前女子的身體經曆了太多的摧殘,他還見過她身上大火留下的猙獰傷疤,更別說,她在離開楚宮之後,經曆的其他磨難。
如果他也會醫術的話,至少不會像此刻這樣看著她痛苦而幹著急吧。
看出了楚風心中所想,笪瑤失去血色的唇瓣動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也想起了那個男子,那個在她最需要關心的時候及時出現在她身邊,最終讓她重拾家庭溫暖的男子。
可是,他害了她最愛的哥哥。
這條無法跨越的鴻溝,橫在彼此之間,讓她的家成了一個遙遠的夢。
“吃不了熟的,給我吃生的吧。”笪瑤虛弱的閉了下眼睛,看向另外一條還沒有架上火堆的生狼腿。
“這怎麼行!”楚風反駁,話剛出口,卻想起就在不久之前,她問他要匕首的那天,他就在暗處親眼看著她生飲兔血時的表情,一點兒也沒有猶豫,一點兒也不生疏。
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早已不是莊府裏富貴出生的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