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看了信函中的內容,沒作任何表態的交還給徐岑,抬步向前。
竹林深遠,陽光斑駁。
林外是隱約的白雪皚皚之色,林內是溫暖如春,鳥語花香。
饒是看多了大好河山,住慣了深牆金瓦的楚風也覺得心曠神怡,忽然開口道,“徐岑,待天下大和,你功成名就,是否也會覺得朝堂辛苦,想要退隱到這樣的地方?”
徐岑答的幹脆,“不會。”
“緣由呢?”
“因為臣是軍人。”
楚風挑了挑眉,耳聽徐岑繼續道,“軍人的職責,戰時血撒鋒前,安時十年守疆,隻要朝廷不嫌臣老,徐岑便會始終履行下去。”
“那朕讓你在身邊跑腿,無法馳騁前線,豈不是讓你很是神傷?”楚風笑了笑,話音誠懇,並無嘲諷。
徐岑聽的出來,坦然道,“臣有自知之明,論帶兵,不如丁盛,論守防,不如劉明博,論兵法智勇,不如鹹曾父子。隻有為人處世,與文臣鬥嘴,臣還有幾分小勝,是以臣留守帝都,是陛下知人善用。”
說話間,兩人走出竹林,上了街市,立刻默契的不以君臣相稱。
楚風也不是終於守在宮闈高處的甩手皇帝,他也經常探查民情,了解民意。可一國繁忙的政務壓在身上,每次出宮終究是來去匆匆。
這一刻,他走在這個小鎮人如潮汐卻並不喧鬧的大街,看著道路兩邊新奇的小物件,小吃攤,忽然真真正正的感覺到了一種解脫。
她要的,原來是這種生活。
可明月,我不認同。
如你心中有牢籠,天大地大,你永遠無法解脫。
如果你心裏有桃花源,九重宮闕,也是極樂土。
心中想著,無數的路人擦肩而過。
徐岑忽然遙指前方一家酒樓,道,“聽說,那醉仙酒樓賣的是老板娘自釀的美酒,風味相當特別。”
楚風道,“那就去嚐嚐吧。”
裝飾儉樸的酒樓半開著大門,兩人方踏出門扉,裏麵就傳來女子不耐煩的聲音,“老娘心情不好,今日不開門。”
楚風攔住不悅的徐岑。
大堂內,眉眼鋒利的女子獨自翹腳坐在高高的櫃台上,一手拿酒壺,一手托腮,感覺到來者沒有退出門去,她很是不樂意的瞪過去。做生意多年,誰是鎮上人,誰是外頭來的,她一眼便知。
眼見是兩個陌生人,老板娘冷道,“沒聽清楚嗎?心情不好哪兒有空招呼人!”
“老板娘為何心情不好呢?”楚風的目光落在一身素服的老板娘身上,知道這身打扮是在守孝。
而最近這個小鎮上剛剛過世的人,隻怕隻有一人。
老板娘嗬嗬苦笑,不回答,兀自灌著烈酒,晶瑩的液體順著她的嘴角劃過下巴,一直流入雪白的衣襟。
看樣子對方是當真無心生意了,楚風轉身要走,老板娘哼起的悲傷的小調讓他不禁停步。
他細細一聽,那歌詞的大意竟然是女子昨夜穿喜服,今日掛白霜,一夜之間失去丈夫的悲歌,歌曲的末尾還在反複自問,將來若遇到其他男子,是繼續守孝還是選擇開始新的生活。
等徐岑也聽出這個味兒來的時候,心頭也是一驚。楚風鋒利的眼風掃過來,徐岑當即擺手表示他不知實情,並非故意引楚皇過來的。
便聽老板娘在身後揚著嗓子往樓上喊,“你等的人來了,還不下來接客。”
徐岑一口熱血差點噴出來,隻想問老板娘,你到底開的酒樓還是青樓。
二樓上一道白影已然縱下,卷著冷風衝楚風直逼而來。
沒等徐岑出手,楚風眼風一冷,接住那迎麵而來的白綾,冷道,“不好好在前麵打仗,跑這兒來做什麼?”
“堂堂西楚大皇都來這小地方了,沈韻心又為何來不得?”
沈韻心麵色如霜,拽著白綾一端的手腕用力,一道波浪從她指尖往楚風震去。楚風甩臂,柔軟的白綾瞬間變得堅硬,如一支無形的棍藏在其中,迎向波浪。
兩者相觸,頃刻間,徐岑隻覺得麵上被刮的生痛。
‘嘶’的一聲,白綾被一扯為二,打鬥中的兩人各退數步,然後,再次欺向對方。
“楚皇在這裏,沈韻心如芒在背!”
“女皇這話是讚楚某比驍勇的賽外人更讓人害怕吧。”
酒樓裏劈裏啪啦,到處傳來物件破碎的聲音。
徐岑驚訝的發現,楚風臉上還帶著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趕忙對外頭藏著的人擺手表示原地待命。酒樓的老板娘比徐岑還淡定,依然靠在櫃台一側,看兩人你來我往,不時拍手叫好。
徐岑心算了一下截止到上一刻的損失,心說,應該不需要他家陛下賠錢的吧,如果實在要掏腰包,也不能隻讓西楚付,怎麼都該算上女皇那份,還有看好戲的老板娘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