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瑤昏迷了三天三夜,太醫束手無策之際,她卻奇跡般的醒來了。初睜的眼眸有些迷茫,渾身的筋骨都好似抽走重塑一般的酸痛,渙散的目光一轉,在觸到床邊一張圓丟丟,紅彤彤的小臉蛋時,變得清明起來。
“姐姐醒了呢。”他衝她笑。
她也回他一笑。
“姐姐笑起來真好看。”
笪瑤唇齒張開,輕喚了句,“明覺。”
小明覺原本托著腮的小肉手伸出來,小大人般在她額頭上摸了摸,低聲問,“姐姐餓嗎?明覺去給你拿點好吃的好不好?”
笪瑤點點頭。
他看見她眼中的一絲疑惑,指指旁邊桌子上打瞌睡的夜螢,小聲說,“我會很小心的,我不驚動她。”
眼珠子轉了轉,又告訴笪瑤說,“姐姐別怪她偷懶,她一眼不眨的守了姐姐三天了。”
笪瑤忍不住伸手輕柔的摸摸明覺的腦門,沒有想到楚風把他從西楚帶到了北離來,道,“也辛苦你了。”
明覺嘻笑著摸摸還留有姐姐體溫的那塊頭皮,攧手攧腳跑到屋子一角,抱著糖果盒子回來,手腳並用爬上床來。
冬衣包裹之下的小胳膊小腿都顯得又短又肥,所以他爬的有些費力,等真兩腿一盤坐在床上的時候,臉上兩坨小肉肉越發紅豔了起來。
打開盒子,明覺拿出梅子遞到笪瑤嘴巴,哄娃娃似的道,“姐姐吃,可甜了。”
對他來說,世間好吃的就是這些零嘴。
笪瑤張嘴含住那顆紅豔豔的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一絲絲的融化開來,取代了原本的苦澀。
“哎呀媽呀,小侯爺!”夜螢驚得從凳子上跳起來,道,“姑娘剛醒不能吃這些的呦。”
笪瑤趕忙目注明覺,擔心他被夜螢這通話氣哭了。沒想到那小子有板有眼的把小腦袋一昂,道,“非也非也,姐姐醒來,就應該先吃一口甜的東西,把過去的苦都忘記。”
夜螢才不跟小屁孩一般見識,俯身來看笪瑤,關切的問,“有沒有哪兒不舒服?讓我去喊太醫來瞧瞧吧。”說著,眼淚都下來了,埋怨道,“姑娘這是要嚇死夜螢啊!楚皇陛下都被您嚇壞了。”
笪瑤平靜的扯了下嘴角,綻開一個平靜的笑容,道,“我很好。”
“姑娘您說話了!”夜螢激動不已。
“當然好!當然好!誰說您不好,夜螢跟他拚了。”那丫頭抹去眼淚,欣喜的道,“姑娘一定餓了,肚子也的娃娃也餓壞了。我們還是用些粥吧,一直在隔壁小炭爐上燉著呢。”
說著,幫笪瑤坐起來靠在柔軟的墊子上,夜螢轉身出去拿粥的間隙,對門外守著的人道,“快去通知陛下吧,姑娘醒了。”
當日,國師肖蒼然正代替尚未歸來的離女皇款待楚風,雙方密談後續合作的細節。
席間沒有旁人,肖蒼然對這位年輕有為的楚皇早有耳聞,當然,其中也包含不少他與息川還有那名女子之間的糾葛。此刻對麵的高大男子,作風硬朗,當斷則斷,氣勢磅礴,也難怪息川會將之視為勁敵。
而楚風對肖蒼然也毫無保留的表現出讚歎神色。一國女皇出征在外,若沒有如此無堅不摧的值得信任的人留守上郡,會是辛苦而可怕的一件事。就好像他如今,遠在北離,仍然需要分出很大部分心神關心南月與西楚邊境上的情況。
談話間,徐岑突然請示進入,附在楚風耳側低語兩句。原本談笑風生的楚風頓然色變,向肖蒼然致歉退席。
“楚皇請便,吾等要事日後再談。”肖蒼然淡笑,等那一前一後主從兩人徹底走遠,方舉起酒杯,看著裏麵淺碧色的殘酒,微微一歎,似哂似傷的道了句,“紅顏美色,英雄墓塚。”
楚風大步流星的衝回北離安排給他下榻的流星殿,猛地推開門,就見笪瑤素顏如畫,長發長垂的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地乖乖吃著夜螢手中的清粥。
看到楚風如風似幻的出現在麵前,笪瑤衝他一笑,雖然虛弱,卻無一絲一毫的絕望之氣。
楚風五官僵硬,如墨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笪瑤被看的很是不自在,終於忍不住問,“楚風,怎麼了?”
他聽見她開口說話,繃緊的神經豁然鬆開,一顆心慢慢的落了下去,人卻還牢牢的釘在原地。
然後突然大步上前,走到她麵前,矮身下來,目光相觸,他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好像要確認她是真實存在的。
“讓你擔心了。”她低語,飽含歉意的抬了抬手,終於不再顧忌的放在他的手背上,安撫的輕拍幾下,道,“我很好,不要擔心。”
楚風輕語,“是我不該說那些傷人的話。”
她的思緒遠了一下,很快又回到眼前這些關心自己的人這兒,道,“你說的沒錯,他死了,是我太固執不肯接受。”
以後不會了吧,她如果哭天搶地,為他殉葬,都不是息川樂意看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