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秀蘭在上丘很常見,從來是開淡紫色的花,這一朵竟然是青色的。”白潤的指尖勾過嬌嫩的蘭花花瓣,沈韻心直起上身看向笪瑤,後者一身素白,半依在床榻上,也正靜靜的看著那株蘭草。
聽聞聲音,笪瑤的目光移到沈韻心身上。
四目相對,各自皆然一笑。
一個龍袍在身,上朝堂,下江湖,征戰沙場不輸男兒,她的笑,清颯至極,萬丈光彩自眼眸中流瀉而出,是以普天之下,隻有素淨白色才不會與這樣的光彩衝撞,才不破壞那一笑中的風華絕代,無人斃敵。
一個病容虛弱,孑然一身,她的笑,氣靜如蘭,喪夫失子和病榻數日可以卷走嬌媚麵容上的光澤,卻沉澱下了溫婉、細膩和堅強,周身的素白沒有凸顯她的憔悴,反而令她像一朵雨後的白蘭花,殘缺亦美。
同樣白衣的兩個女子,不同的氣質,不同的風格,卻和諧相融,如畫成景。
“我們說說話吧。”
“我們說說話吧。”
同時開口,在聽見對方說出一樣的話後,又是一笑。
沈韻心移步,來到床邊坐下,伸手碰了下笪瑤臉頰邊散落的頭發,問,“嫂嫂想與我說什麼?”
那一聲熟悉的嫂嫂,讓笪瑤到嘴巴的話頓了回去,化成一個淺淺的笑,許多的往事在心頭淌過,往事中那男子留給她的一顰一笑,鮮活如昨,她想起他,沒有一絲的哀傷,反而溫暖而滿足。
一笑罷了,才想起是自己找韻心來說話的,笪瑤輕歎口氣,不禁打量著韻心,道,“如沒有這一聲嫂嫂,我真以為我重回上郡後看到的沈韻心和過去認識的白心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沈韻心笑了笑,從矮幾上拿起蘋果和小刀來,準備削起來。
笪瑤伸手要阻止,韻心道,“別跟我客氣,女皇親自削的蘋果,吃了以後會心想事成,年年如意的。”
笪瑤不覺微笑,這是白心才會說的話。
“白心和沈韻心本來就是兩個人。”
韻心說著,也不知是用的什麼手法,亮眼的刀子在手中飛晃了幾個,外麵鮮紅色的果皮瞬間落下,露出嫩白的內裏。
把那隻雪白的蘋果托在笪瑤麵前,沈韻心五指微微一鬆,蘋果瞬間像花朵的六瓣花瓣一樣均勻的打開,綻放在韻心的手掌中。
“白心就好像這隻蘋果,有一顆鮮紅跳動的心髒,從裏到外都純白無汙,她隻有她自己,隨性而為,可以想做什麼做什麼,不計任何的後果,喜歡或者恨,都隻在一念之間。”
撚起果盤中的銀叉,刺起一瓣蘋果,遞給笪瑤吃。然後放下剩下的,拿起另一隻完好的蘋果,在手裏掂了掂,又道,“沈韻心就是這隻蘋果,看著一樣好看,可是果皮之外也許凃了無色無味的毒藥,任何利器也別想剖開它來,看見她的本質,因為她身後是一個離國,肩負著一國百姓的生死存亡,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掀起驚濤駭浪,她的喜與怒,都不可以輕易的表達。”
她把兩隻蘋果放在一起,目光在其中對比了一下,笑著攆起切開的那隻中的一瓣放入口中,道,“她們不能共存,所以白心已經沒有了,如今隻有沈韻心了。”
笪瑤聽著她這頓蘋果論,心裏小小的苦澀了一下,並沒有表現出來。
生在皇家,有很多的無可奈何和責任。沈韻心從始至終都理解,所以她身處於高位,甘之若飴,並不苦澀。
那麼身為旁觀者的自己,也並不該替她苦澀,而應該與她一同暢懷。
“那麼後麵的事,我隻能問沈韻心,而不能問白心了。”吃完口中的蘋果,笪瑤放下銀叉,靜看著沈韻心,開口問,“你與楚風成婚,那麼,同心蠱的問題怎麼解決?”
沈韻心沒有意外,她知道如她醒來,必會有此一問。回答,早就已經不需要再斟酌了,從來就心中。
沈韻心道,“同心蠱要到成婚當日才會出現,這一點,嫂嫂知道。”
笪瑤點頭。
沈韻心笑了笑,拿起手帕擦了擦沾染果汁的指尖,道,“離楚兩國如今隻是公布婚訊,隨後還會大告天下,在沒有結束這個亂世之前,我與他不會舉行婚禮。所謂的‘夫妻合體,兩國如一’是我們結束這個亂世的方式,卻不是我和他的結局。”
她輕輕一笑,轉眸看向笪瑤,“不論如何,同心蠱的問題都還遙遠。待到真可能發生那一天的時候,我一定會給嫂嫂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