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3 / 3)

“不會的。”她依然笑得可愛。

暗夜羅挑起眉毛。

如歌道:“你在我的身邊,她無法傷害到我。”

暗夜羅眯起眼睛:“我未必會保護你。”

“直覺告訴我,你會的。”

“如果你的直覺錯了呢?”

如歌微笑:“反正我現在還活著。”

所以,她的直覺並沒有錯。

隻在眨眼間。

黑紗卻綁在了暗夜絕自己身上。

她掙紮怒吼:“放開我!我要殺了她!是她毀了我的臉!是她讓我生不如死!”暗夜羅對如歌的出手相救,讓她的憤怒和恐懼達到了頂點。

薰衣低下頭。

她不願看到暗夜絕如此失態,寧願她冷酷狂妄,也不願看到她如瘋人一般歇斯底裏。

“生不如死嗎?”暗夜羅旋轉著黃金酒杯,血紅衣裳透出冰冷的味道,“那就去死好了。”

暗夜絕瞪大雙眼,麵容更顯猙獰醜陋:“你說什麼?!你讓我去死?!我是你親生的妹妹!”

暗夜羅厭惡道:“如果不是有那麼一點血親,早在你放她走的時候,就該殺了你。”

暗夜絕渾身顫抖:“哥……”她一直以為他是不知道的!怪不得他對她的態度那樣無情和淡漠,怪不得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憎恨!哈哈,原來他全都是知道的!

暗夜羅冷道:“愚蠢又醜陋的女人,不如早些死了的好。”

暗夜絕已說不出話,淚水帶著殷紅的血絲,滑下她扭曲變形的醜麵。

“將她關進水牢。”暗夜羅命令道。

“是。”薰衣悄悄咬緊嘴唇,走到暗夜絕身前,“三宮主,請。”聽到這一句,如歌吃驚地望過來。她是三宮主?那她豈非就是薰衣的母親。

暗夜絕瘋狂流淌著眼淚,大喊道:“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是你的姐姐,而我是你的妹妹啊!她並不愛你,而我愛你愛到什麼都可以為你去做!當年,你要得到霹靂門火器的配方,我就用自己的身體去換,甚至不惜生下一個雜種!哥——,我從沒有怨過你,我那麼愛你呀!你為什麼不可以看一看我呢?!”

暗夜羅冷笑著捏起她的下巴:“為我做一件事情,或許我會考慮看你幾眼。”

“隻要你說,多少件我都會去做!”

希望點亮了暗夜絕的眼睛!

“去死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這張令人作嘔的臉。”暗夜羅輕柔地說,話語裏的殘酷讓如歌不寒而栗。

淚水像河水般從暗夜絕眼中流淌出來。

“我死了,你心裏就給我一點位置嗎?”

暗夜羅仰首飲酒:“或許。”

“好。”暗夜絕醜陋的臉上綻開一朵淒慘的笑。

“不要!”如歌急呼。

暗夜絕的臉漸漸變成灰色。

薰衣偏過頭,她的牙齒已經將嘴唇咬出血,滿嘴都是血腥氣,她握緊雙手,胃劇烈地翻絞。她以為自己不會哭,但流血的嘴唇一陣陣感到了淚水的鹹澀。

如歌拉過薰衣,對著暗夜絕大喊:

“你看看她!她是你的女兒對不對?!你死了,丟下她一個人嗎?就隻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就要拋下自己的女兒嗎?!”

暗夜絕的身子滑倒癱軟在冰冷的地上,她的眼神開始渙散。望著薰衣,她的臉上閃過恍惚的神情。

“女兒……”

“對!她是你的女兒啊!而且……”薰衣的手指僵冷如冰,如歌用力握緊她,想要把力量傳遞給她,“而且……她愛你!”

“愛……”

暗夜絕呻吟著,汩汩鮮血滲出她的嘴角,她吃力地望向麵無表情的暗夜羅,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哥……記得你說過的話……我死了……愛我……一點點……好……不好……”

尾音被黑暗吞沒。

暗夜絕瞳孔已經渙散,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想是要永永遠遠望著暗夜羅。

薰衣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如歌胸口一片冰冷。

隻有暗夜羅平靜如昔地嗅著酒杯中的酒香,紅衣如血霧般飛揚,他的唇邊似乎還有一抹嘲弄的笑意。

******

暗夜羅已經瘋了。

深夜,如歌躺在玉自寒臂彎,怔怔打了個寒戰。她想起暗夜羅的那雙眼睛,沒有感情,沒有震動,隻有冷漠的嘲弄。那已經不再是人類的眼睛,甚至連野獸也比它有溫情。

“明天清晨你就要走嗎?”如歌低聲問,心裏有種莫名的不安和擔心。

“是的。”玉自寒輕撫她的頭發,寧靜道。

“要去多久?”

“……不知道……”

如歌撐起身子,俯看他,擔憂道:“要去多久都不確定嗎?”

他微笑道:“不用擔心。”

“師兄,我擔心的是暗夜羅。他會不會讓你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呢,或者讓你陷身於危險之中,你知道,他真的瘋了。”

他依然微笑,眼眸如春水般溫柔:

“我會回來的。”

如歌的手指拂過他清俊的眉梢,歎道:“可是,我很擔心,總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而且,你這幾天的神情也不太對,雖然還是微笑得像什麼心事也沒有,但夜裏睡著時,你的眉心總是皺得很緊。”

玉自寒捉住她的手指,放到唇邊,輕輕一吻:

“會想念我嗎?”

他凝視她,她的手指留在他溫暖的唇上。

如歌的臉悄悄紅了,嗔道:“你明知道的。”

他閉著眼睛,吸氣:“會很想我對不對?”

“不對。”

他微怔,忽而微笑:“那就是說,會很想我很想我對不對?”

“答對了!”如歌笑著重又窩進他的懷裏,伸出胳膊緊緊抱住他,“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地回來!”這句話一出口,她忽然覺得有陣強烈的不安,就好像她說錯了什麼一樣。

玉自寒安撫地拍拍她的後背,淡笑道:“不用擔心。……歌兒,等我回來,我們……在山林建一間小屋好嗎?”

“嗯?”

他臉上有淡淡紅暈:“你喜歡木屋還是竹屋呢?”

如歌的臉“騰”地也紅了。

玉自寒手足無措,輕咳起來。

她垂首道:“屋裏……都有誰?”

他眼底盈滿溫柔:“你和我……將來……還會有孩子……”

她臉紅如霞。

終於,她嗔道:“等你回來再說啦。”

玉自寒溫柔地擁抱住她。

良久沒有人出聲。

兩人擁抱在黑暗中,體溫互相傳遞,呼吸在彼此耳邊。他和她的氣息都是滾燙的,仿佛有熱烈的火焰在兩個身子之間燃燒。

玉自寒努力平息體內的躁動,他從懷裏取出一件東西。雕刻著龍紋的羊脂白玉扳指,一條細細的紅繩將它串起。

如歌吃驚道:“咦,這個扳指我一直是貼身戴的啊,怎麼會在你身上。”

他沒有回答她。

他將紅繩輕輕套上她的脖頸,白玉扳指在黑暗中發出柔和的光芒。他低聲道:“它是你的。”那一日,當她將扳指還給他,臉上的決絕將他的心化為灰燼。

如歌點頭:“好。我生時戴著它,死了也戴著它。”

玉自寒深吸口氣,用力將她摟緊懷裏:

“歌兒……”

歌兒,隻要有她,他甘願走入無間的地獄。

在暗河流淌的地底,兩人的呼吸忽然又變得急促。

溫柔的體香彌漫在空氣中。

******

陰暗的水牢。

戰楓的雙臂懸吊半空,深藍的布衣已撕扯破爛,他身上布滿觸目驚心的鞭痕烙傷,鮮血汩汩浸透出來。他臉色蒼白,嘴唇幹裂,卷曲的頭發黏在痛出冷汗的雙頰。

鼾聲傳來,深夜時分,看守水牢的暗河弟子都睡去了。

戰楓忽然睜開眼睛!

他的眼中閃著幽藍的火光:“就是明天?”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為這個牢房中除了他就再沒有別人了。

“是的。就是明天。”

一個花香般動人的聲音從隔壁牢房飄來,雪慵懶地打個哈欠,仿佛他正是被戰楓吵醒的。

戰楓的瞳孔收緊:“他……會成功嗎?”

“何謂成功,何謂失敗呢?”雪枕在自己的雙臂上,望著漆黑的壁頂歎氣,“如果我是他,或許會選擇就這樣繼續下去。能夠有一個健全的身體,能夠守在她的身邊,能夠被她愛著,縱是世間毀滅幾百次,又有什麼關係呢?”

戰楓沉默,半晌,他閉上眼睛。

是的,隻要能被她愛著,縱是世間毀滅幾百次,又有什麼關係呢?年少的荷塘,是他一生中僅有的幸福,如果能夠重新選擇,他會留在荷塘邊永世不離開。

“她……會將一切永遠遺忘,生活得單純快樂嗎?”上次她來到水牢,眼底一片澄靜,笑容可愛得就像無憂無慮的那段日子。如果真的可以,那就讓她永遠忘記好了。

“暗夜羅最大的嗜好,是讓別人痛苦。”雪知道戰楓指的是如歌。因為隻有在提到她時,他的聲音會有微微的顫抖。“別人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快樂。”

戰楓眼底的深藍凝固成冰:“我會殺了他。”

“你遠不是他的對手。”雪抱膝而坐,這個姿勢是如歌喜歡的,跟她的姿勢一樣就可以假裝她就在他的身邊。沒有失去功力之前,暗夜羅或許會忌憚他的仙人之力。然而此刻,暗夜羅將他也看不在眼裏。

“人無法打敗暗夜羅。隻有魔才能消滅魔。”戰楓身上迸出冰冷的殺氣。

雪抬眼瞟他:“你欲成魔?”

“我需要你幫我。”

雪挑高眉毛,眼神古怪地望著他,“我為什麼要幫你?”

“因為你愛她。”

“嗯,這是個好理由。”

“那麼,告訴我成魔的方法。”

雪打量戰楓良久,唇邊忽然浮現一個奇異美麗的笑容:“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成魔。不過你可以,因為你本來就有一顆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