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趙德昌離開大皇子府之前,趙德崇都是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想來受趙廷美的話影響甚深。
就是趙德昌自己,靜下來的時候,想著趙廷美最後那句話中的意思,都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這件事事關重大,況且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因此趙德昌甚至沒有對張旻透露過,隻是閑來無事,便自個兒在心裏頭琢磨,越琢磨卻越覺得這事不能沾邊。
然而他卻不知道,這一切都僅僅隻是一個開始,更大的陰謀和波浪,將要洶湧而來。
文德殿。大宋朝第二位天子趙光義疲倦的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暫作休息。一麵卻還要聽皇城司的人彙報調查出來的東西。——皇城司是天子私兵,負責皇城的護衛工作,及刺探消息。
“從汴梁城出去這一路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軍隊到達滿城,駐紮下來之後,幾位將軍便為誰先出戰起了爭執,大殿下居中調停,可惜並無效果。後來遼人來襲,幾位將軍才聯合起來,將遼人打退。劉文元大人請求出城追擊,崔延進大人原本並不讚成,可大殿下……”
那人頓了頓,見趙光義並沒有什麼表示,仍是閉著眼睛坐著,這才繼續道,“劉文元大人中箭身亡之後,軍隊大亂,遼人趁機反攻。大殿下與幾位將軍之間越發不睦。不過屬下查出來,有人在軍中放出流言,說大殿下曾發表過瞧不起武將的話,這才引起將士們的不滿。”
“那個散步消息的人可查到了?”趙光義終於有了反應,卻仍是不曾睜開眼,隻是以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敲動,那皇城司的探子卻隻將頭越發的低下去,全身都滲出冷汗。
他握緊了手中的資料,戰戰兢兢的開口,“回陛下的話,是……是一位校尉,此人頗有才幹,在軍中人脈甚廣。他有個妹妹,嫁給了二殿下的幕僚莊和做妾。”
說完這句話,他隻覺得殿內的溫度一瞬間都冷了下來,明明是五月的天氣,他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還有別的?”趙光義等了一會兒,沒聽見他說話,便開口問道。
那人一驚,連忙回神,“有,有!這個消息並不確實,聽聞這莊和年幼時,曾為秦王所救……”
“秦王。”趙光義終於睜開了眼睛,淡淡的瞥了一眼已經嚇的快要發抖的密探,揮了揮手道,“將查到的東西留下,你出去罷!”說著便自顧自的出起神來。
那密探連忙將東西呈上去,腳步迅捷的退了出去,生怕走慢了趙光義便會反悔一般。
“秦王……”趙光義拿起那一疊資料看了看,又無趣的扔下,隻覺得頭疼的得厲害。
他自開寶九年登基,至今已是第七年了。本該是一切盡在掌握,然而他卻時常覺得疲倦。
這疲倦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大哥趙匡胤留下來的影響。這七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感受著這種影響,也令得他越來越煩躁。隻覺得大哥仿佛一個陰影,無處不在的籠罩著整個朝堂。
尤其是在皇位繼承人這件事上,他不論如何努力,都不能消除這種影響。
當初他登基之時,為了名正言順,便偽造出所謂“金匱之盟”,說這是杜太後遺言,兄終弟及。然而等他自己當了皇帝,這個所謂的盟約,便將他也限製住了,讓他動彈不得。
趙光義自然不是坐以待斃之人,為不讓那些文人嚼舌,他想盡辦法,才除去了自己的心腹大敵,也是他大哥的兩個親生兒子,趙德昭和趙德芳。如此他才覺得自己能夠喘口氣了。
不!這還不夠,還有一個人,他比趙德昭和趙德芳更加名正言順,那就是他的親弟弟,秦王趙廷美。
作為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趙廷美帶給趙光義的壓力,遠不如趙德昭和趙德芳,乃是因為那兩人是太祖的血脈。而太祖作為開國之君,不論朝中還是民間,聲望都非他能及。
但這並不代表趙光義便能夠容忍趙廷美了。尤其是在得知趙廷美竟膽大到想要插手自己兒子之間的事。
可趙廷美是他的親弟弟,而且在朝中經營多年,與許多臣子有舊,並不是能夠隨意處置的。趙光義的手指敲打著扶手,腦子裏卻不停轉動,務求找出一個最保險的法子。
過了兩日,便有大臣上書,言官家的幾位皇子均已年長,早已出閣讀書,應及早封爵娶妻,為皇室開枝散葉,同時也能入朝為官家分憂。這奏折一出,便得到了許多人的響應。
明眼人都知道,此事必定是官家授意。但畢竟皇子成年之後封王,乃是舊例。雖然太祖朝的時候並沒有,但這畢竟是祖宗流傳下來的東西,自然應當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