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聽到潘氏的難產,母子俱亡的消息之後,愣怔良久。
雖然潘氏是橫亙在她與趙元侃之間的一個結,但二娘向來恩怨分明,絕不會因此便遷怒對方。畢竟這樁婚事,是官家所指。說起來,潘氏也是個可憐人。
但不論怎麼說,她都擁有二娘無比歆羨的東西。身份,地位,名正言順的站在趙元侃身邊的機會。
那都是二娘向往而為之努力的東西,她卻能夠輕易的得到。
所以二娘總想,潘氏是比自己幸運的。可是世事無常如此,誰能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
而潘氏,真就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比自己幸運了麼?現下看來,卻是未必。
感懷過潘氏之後,二娘更擔心的是趙元侃。他有多麼期待那個孩子,她是知道的,可現在那孩子就這麼沒了,也不知他心中會如何難過。
不過她再著急也是無用,趙元侃不來找她,她是不能自己去襄王府的,隻得在這裏急切的等著。
飛雪倒是提議過,給襄王府送個信過去,卻被二娘否決了。現在也不知那邊是什麼情形,但不論如何,自己出現在那裏,都是不合時宜的。既然如此,何苦折騰?
再說,她的身份尚且是妾身未明,若是出現在襄王府,被有心人瞧見了,始終是個禍端。
直等到潘氏和那孩子的頭七過了,趙元侃才終於登了這個小院的門。
二娘初見他時,嚇了一跳。想來是連續七日七夜不曾好生歇息,又兼要操心的事多,他顯得憔悴非常。
“子惠。”一見麵,他便將她擁進懷中,好一會兒才放開她。
二娘想了想,問道,“三郎可用過飯了?若是不曾,就在這裏用些罷?”
趙元侃點頭。二娘便走到門口,將飛雪叫過來,吩咐道,“你去問問跟王爺的人,這幾日王爺可曾好生用膳。若是不曾,你就叫廚房燉了懶懶的糜粥端上來。”
飛雪答應著下去,二娘想了想,又叫住她,“你去準備點兒酒,不要太醉人的。”
趙元侃這幾日何止是不曾好生吃東西?簡直連囫圇覺都沒有睡一個。粥送上來之後,他聞著香味,笑道,“也就是在你這裏,還能感覺到點兒人氣。”
“那三郎就住在我這裏,別回去了。”二娘道,“不論如何,你總該顧忌自己的身子才是,不然我又該如何?”
“是我的錯。”趙元侃放下碗,歎了一口氣,忽然胃口全失,“你不知道,我每每累了困了餓了,總會想起那孩子。聽穩婆說,生出來還是有氣的,隻一會兒就過去了。”
二娘放下了勺子,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開口。那個孩子,自己的感觸總不如他多,多說多錯。
她隻勸道,“三郎多少用些,我叫飛雪備了酒,待會兒和三郎飲一些,可好?”
趙元侃雖然沒有多少胃口,然而感念她的心意,到底又用了大半碗,然後才叫人撤下去。
二娘又道,“今夜天色不錯,有星有月,不若咱們到院子裏去飲酒,還能吹吹風。”
說著便叫了飛雪和團兒進來,在外麵的石桌上擺了瓜果點心,酒也擺上,兩人這才出去落座。
趙元侃心情不好,飲酒原就是為了解悶,因此隻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二娘為了讓他放鬆些,也並不攔阻,隻叮囑他不能喝的太急了。看他喝完了,還主動為他斟酒。又勸他用些水果。
好一會兒,趙元侃似乎喝得差不多,有些微醺了,皺著眉道,“子惠,我難受。”
“我知道。”二娘溫柔的看著他,“不要緊,待會兒睡一覺,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就都忘記了。”
趙元侃仍舊自顧自的說,“二娘,我多想有個孩子。別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我的孩子。大哥有孩子,二哥也有,四弟也有,就隻我一人,至今膝下猶虛。父皇每每問起來,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二娘頓了一下,忽然說道,“三郎,讓我給你生個孩子吧!”
這話並非是一時衝動,更不是胡言亂語。她想得很清楚很通透,隻要宣稱這個孩子是某個姬妾所生,而那個姬妾已經亡故,就能正大光明的將孩子帶回去了。
雖然這樣一來,她或許要和這孩子分別,但趙元侃卻多少能有些安慰。而不必痛苦如此。
這是她所能夠想到,最好的法子了。何況,她自己私心裏,也並不是不期望能有一個孩子的。
趙元侃猛然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二娘毫不退縮的看回去。
“好,你給我生個孩子……咱們的孩子,將來我會給他所有的,最好的東西。”趙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