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的注意著劉娥的反應。劉娥心知她這是想要激怒自己,這才故意提起趙恒,隻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的確是辛苦了些。照我說呢,官家也是太著急了些,等妹妹適應了宮裏,再侍寢也不遲。杜貴人不就是如此麼?”
她說著轉過臉來,對著沈才人道,“倘若妹妹實在勞累,我也可幫著向官家說一聲,讓杜貴人跟著伺候就是。”
似乎是沒有料到她會這樣“大方”,沈才人有些驚愕,但她很快掩飾過去,“姐姐說笑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妹妹歡喜還來不及呢,怎敢有這樣的想法?”
“你知道這個道理,也是難得。”劉娥轉回頭,又說了一句。與此同時,從鏡子裏,剛好能看到沈才人用淩厲的眼刀子剮了自己一下。
劉娥心中無聲的一笑,對,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不然她如何會花費口舌來教育訓導對方?沈才人仗著年輕,她卻也可以仗著資曆,看誰能撐得過誰。不過現在看來,沈才人顯然並沒有耐性。
也是,她年紀輕輕便有了這樣好的際遇,出身又好,從來不曾被人忤逆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又怎麼能忍受得了自己這個她不放在眼裏的對手的說教?
“今兒冒昧來打擾姐姐,卻是有一件事,妹妹不吐不快。”沈才人道。
來了,這才是正題!站在一旁的飛雪和李簫都忍不住的挺直了背,反倒是劉娥,施施然的拿起了眉筆,開始在胭脂硯裏蘸眉墨,待得墨吸足了,這才小心的對著鏡子,開始畫眉。
這一整個的行為太過輕慢,沈才人反應過來之後,更是氣得不行,她站起身,冷冷道,“妹妹不過是想說,姐姐宮裏的人,恐怕是要管管了。不過瞧見了姐姐這模樣,恐怕也是管不住的。如此,妹妹就要多事了。”
“哦?沈妹妹想做什麼?莫不是還想替我管管我宮裏的人不成?”劉娥的動作稍稍一頓,問道。
“自然!”沈才人揚起了下巴,“既然姐姐管不住,妹妹少不得越俎代庖了!來人……”
“你也知道這是越俎代庖?!”趙恒冷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打斷了沈才人,“朕倒不知道,什麼時候朕給過你這種權利,可以隨意插手後宮裏的事情?劉美人位分在你之上,你該敬著,如今又是在做什麼?!”
沈才人猛然睜大了眼睛,回過頭去狠狠地瞪了劉娥一眼,到這時候,哪裏不知道是自己踩進了對方的陷阱裏?可恨劉娥一直引導著話題,讓她發怒,然後給官家瞧見!而今她是怎樣也說不清的了。
“官家不必動怒。”就算是看到趙恒,劉娥也毫不驚訝,甚至根本不曾起身,連眉筆都沒有放下,隻是聲音裏帶著輕鬆愉悅之意,“沈妹妹年輕不懂事罷了,官家何必計較?”
“你是個大度的,隻是這宮裏有些人,恐怕是太得意了,連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趙恒道。
劉娥又看了一眼沈才人,笑道,“宮裏許多規矩,沈妹妹都尚且不知道呢!還要讓她慢慢學才是。”
“既然劉美人替你求情,朕便不罰你了。說吧,這又是為了什麼?”趙恒這才緩了臉色問道。
劉娥還是笑道,“不過是一早簫娘去禦膳房要壽麵,結果禦膳房因為今日要做宮宴的席麵,便沒什麼空位置。沈妹妹的宮女便用了婢妾的那個位置。官家也知道的,簫娘是個急性子,便和對方理論起來。這……恐怕是說了幾句重話,沈妹妹愛護下人,也是有的。”
這一席話裏,沒一個字提起對方的錯處,偏偏叫人聽了,卻處處都是錯處。
沈才人驚愕的瞪大眼睛看著劉娥,簡直有些難以相信。她竟然被這麼三兩句話定了罪。更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可以解釋的地方!
趙恒見沈才人不辯解,便對沈才人道,“原來是這樣。什麼愛護下人,不過是氣不過劉美人壓住了你罷了。但她位分在你之上,本來就該敬著的。這回就罰你抄一卷經書,下次不可再犯。”
沈才人雖然不服氣,但也不敢抗議,便隻能委委屈屈的應了,然後告辭離開。
劉娥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這才回過頭,繼續畫眉。
她的動作又慢,又細致,輕輕緩緩的,說不出的好看,不一時,便畫出了兩彎秀眉。
趙恒一直在旁瞧著,此時才忽然開口,“宮裏沒有人主事,確實不大妥當。子惠,朕有意立你為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