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裏帶著說不清的譏誚之意,李簫的眼淚險些就流下來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越是這麼說,她心中就越是倔強的不讓自己哭出來。甚至她還遊刃有餘的笑道,“自然是不曾的,不然,婢子也不知自己能否走到垂拱殿的門前。”
“倒真是一出好戲。”張旻收回視線,“其實你說的很有道理。倘若不是背著你家主子說了這番話的話。”
“婢子自認還算不上背主,說穿了,不過是人往高處走罷了。沈美人專橫跋扈,婢子早不想忍耐了。偏偏姑娘心裏顧念著官家,卻總是一忍再忍。”
李簫冷笑,“姑娘能忍下去,以為忍忍便沒事了。婢子卻是不信的。倘若沈美人真的生下了皇子,那穆清殿的人一個都跑不掉。這麼說來,我還算是幫了姑娘一把。”
張旻眼中的譏諷更重,想了想才道,“你的話不無道理,至於你和劉美人的事,也並非我該管的。這件事倒不是沒有辦成的可能,但你……”他似乎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隻問,“你可想好了?”
“自是想好了才來找張大人的。張大人隻要將此事告知官家,讓官家同意見我便可。其他的事情,我自然會同官家說的。”李簫咬著唇道。
張旻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笑著點頭,“簫娘,我從前倒是不曾瞧出來,你還有這等……罷了,你在這裏稍待,我去與官家說一說。倘若能成,便讓人過來喚你。”
他說著打量了一下李簫的穿著,言語也不由尖銳起來,“瞧你這身打扮,想來是都準備好了的。”
李簫隻覺得心疼得仿佛有人拿著一根針在上麵紮。她將拳頭握起來,新長出來的指甲掐進手心裏,才將眼中的淚水逼了回去。待得張旻轉身離開了,她才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出神。
剛剛在他麵前,她有多鎮定,語氣有多不在乎,她心底就有多痛。這痛……這痛讓她覺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可是她不敢露出分毫,讓他察覺。
“啪嗒”一聲,眼淚滴落下來。李簫一慌,連忙低下頭,掏出帕子拭淚,小心不要弄花了自己的妝容。
她擦的很慢,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的擦,仿佛那是多麼神聖鄭重的事情。
可不知道為何,眼淚好像擦不幹淨一般,擦了又湧出來,擦了又湧出來。
她索性蹲下身子,將臉埋在衣袖裏,狠狠的壓住眼睛,無聲的哭泣。隻有實在忍不住時,才低低的逸出一聲破碎的嗚咽,在一片靜寂之中,聽來有些懾人的味道。
過了很久,她才緩過來,小心的將自己的臉抬起來,從荷包裏掏出小圓鏡照了照臉,見並沒有什麼不妥,眼眶也瞧不出紅來,這才放下心,又整了整衣裾。
沒過一會兒,便有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見她站在這裏,便道,“李姑娘,官家召見。”
明知張旻應是不會回來了,可是李簫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她收斂心神,點頭道,“公公請前頭帶路。”
踏進垂拱殿的那一瞬間,李簫覺得,世界忽然變得昏暗而壓抑,仿佛周圍都是秘密的空氣,讓她喘不過氣來。但這種感覺隻有一瞬,她便看到了趙恒。
他正坐在禦座上批折子,根本不曾看她一眼,仿佛她是不值一提的人。
也的確是如此罷?李簫想著,上前幾步,跪下叩首道,“婢子見過官家。”
趙恒這才抬起頭來,冷眼瞧著她,打量了好一會兒,才道,“元弼將你的事情與朕說了。朕倒是想知道,你身為子惠的婢女,如何會生出這樣荒謬的想法,想為朕誕育皇子?!”
李簫被他盯著,心一悸,慌忙低下頭去。她這才知道,趙恒平日裏在劉娥麵前溫和,但並不代表那就是他的個性。她沒有忘記,他還是個坐擁天下的皇帝。
“並不是為了官家,是為了我大宋。婢子以為,沈美人並非最好的人選……”李簫開口道。
趙恒打斷她,“這些話元弼說過了,你也不必再說一遍。朕隻想知道,到底是誰給了你這個膽子,竟敢背主!何況你也該知道,你是子惠的婢女,朕不管選誰,都不會選你。”
“婢子並不如此以為。”李簫大約明白趙恒的意思了,心頭一定,侃侃道,“正因為婢子和姑娘有主仆之義,將來才不會讓陛下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