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裏將這些事，都看得清楚，想來是不要我多說什麼的了。可是簫娘……你事事都替姑娘想到了前頭，你……你怎麼就不想想你自己，就不想想，我和姑娘，難道就不心疼了？”飛雪歎了一口氣道。
李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微笑道，“我自己？我的心思，別人不知，姐姐定是知道的。我要多謝姐姐，不曾揭開過，還說了好些話來安慰我。那份心思，這輩子也是沒可能的了。我也不是不知道，隻要告訴了姑娘，她一句話，官家總要想法子的。未必我就不能如願。可是姐姐，那樣的體麵我不想要……”
她說著，實在忍耐不住，撲在飛雪懷裏，痛哭起來。
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所有的壓抑都要她一個人來承受，有時候她也會累，也會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可是這些事情，並不是能夠隨意對人言的。她也隻能自己一個人默默的忍受。可是今日麵對飛雪，這可能是唯一一個的知情人，她實在忍不住說了出來。
不想要結果，不想要安慰，她不過是，不過是害怕自己實在是承受不住，所以……所以也想找個人說一說。
飛雪抱著她，也跟著流淚。她實在心疼李簫，心疼她那麼懂事，那麼明白，所有的事情都看清了，又選了一條最苦最難走的路。
她還想到，當初是張旻將李簫帶到官家麵前的，那時候，她心裏該有多麼痛？她一個人，又是怎麼忍耐過來的？“傻姑娘，真傻……人活一輩子，隻要自己歡喜就好，你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考慮那麼多？你想了那麼多，可知你自己就活得越苦？”她低聲道。
“我不苦，姐姐，現在一切都差不多塵埃落定，隻等著這孩子生出來了。我心裏很安靜，很歡喜。”李簫道。
她知道，這個孩子，注定不能在自己身邊長大，甚至注定不能認自己這個母親。更有甚者，她這個做母親的，還要盡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最好永遠都不要出現在他麵前。
可她心裏是歡喜的。這是她的孩子，也是姑娘的孩子。姑娘曾經將她當做女兒來養，她便給她一個兒子。有了兒子，姑娘在這宮裏，就能站穩腳跟，挺直腰杆。
何況官家也暗示過，假如她肯完全放棄自己的身份，將這個孩子完整的讓給姑娘，那姑娘便能夠封後了。
做皇後，可能並不是姑娘想要的。可是能夠成為官家名正言順的妻子，對姑娘來說，卻是最重要的。縱然那一天，她可能瞧不見，可是，想到自己也曾在其中出力，她心裏就很歡喜。
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她自己已經不能夠幸福，便將這一份幸福，完完全全的送給姑娘。
“多謝姐姐肯來看我。”等哭夠了，李簫從飛雪懷裏抬起頭，看著她被弄汙了的衣裳，有些不好意思。
“別說這樣的客套話。你找一套衣裳來給我換了，才是正經的。”飛雪道。
事已至此，她好像有些明白李簫和劉娥之間，互不見麵的原因了。這時候見了，除去抱頭痛哭，實在不知該做什麼。還不如就這麼遠著，隻要知道對方過得好了，就是了。
或許……她抬起頭來看著李簫，心裏想，或許以後，她也不會再見她了。
飛雪換過了衣裳，兩人重新坐下，她這才得空問她一些身體和孩子的問題，知道一切安好之後，也就放下心來，“你這裏一切都好，我也能放心了。”
李簫點頭，“姐姐實在不必擔心，我過得很好。你好生照顧自己和姑娘才是。”
說到這裏，好像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可是飛雪還不想就這麼告辭，李簫似乎也有些不舍。
兩個人對看了一會兒，李簫才又笑道，“瞧我，竟是傻了。姐姐要伺候姑娘，想來也是忙的，若是……”
“那我就告辭了。”飛雪點頭道，“你自己一個人，也要多多當心。”
“我知道。”李簫說著，站起身送她出去。飛雪又再三的讓她停步，然後才走了。
李簫站在院子裏，看著飛雪的背影，有片刻的愣怔茫然。
院子裏空蕩蕩的，她抬起頭來，能夠看到藍天和白雲。遠遠的，高高的宮牆將這一小片天空隔了出來。
她又低下頭，地上是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圓圓的一片，緊貼在腳邊，像嬌氣的孩子。
太陽很熱，宮殿周圍種了很多樹，能夠聽到很大聲的蟬鳴。時間長了，幾乎要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這就是自己要待一輩子的地方，李簫想。
就這樣罷，也沒有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