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小新的爺曾是一個商人,表麵上經商,實際上的使命卻是負責為當時的革命武裝采購當時最緊缺的醫藥器材。這是一項極其危險而又艱難的工作,因為要想盡辦法,從敵統區弄到藥材,還要運回解放區,不能被敵人識破身份。所以即使對家人,爺爺也從來不敢透露半個字。這一天爺爺疲倦不堪地回到家,還帶回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那孩子都六七歲大了,爺爺說:“這是大城市裏的女人和孩子,近來那邊打仗,很不安全,所以把她們帶回家來住一段時間。”
“我一直在家裏等他,等啊等,望穿秋水,望眼欲穿,隻盼他能回來看我一眼。可是他要麼兩年不回一次家,一回家,就帶個女人來,孩子都這麼大了,我是一下子掉進冰窟裏啊。”奶奶說。“我當時心裏就恨,我恨恨地望著那個女人,她確實是漂林亮啊,臉兒白得象雪一樣,又有一股城裏女人的味道。她還年輕,三十歲都不到吧,穿著一身白色的旗袍。我的心裏就想,‘難怪他從來不想家,難怪他兩年也不回一次家,原來他在城裏有了女人啊。我的心裏象刀割一樣,他卻懶洋洋地坐在那兒抽洋煙,看也不看我一眼。看見她娘倆安置好,他就馬上又走了,他沒有跟我說一句話,隻是對那個女人說,‘嫣,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我的心裏恨啊,他這一走,又是音訊杳無。我恨那個女人,可是在人前人後,我卻不得不做出一付賢良主母的模樣。那個小孩很可愛,白模白樣,又很懂事,隻是一想到是那個女人生的,我的心裏就象有把剪刀在絞。
有一天,那個女人出去做禮拜。我在家裏一個人靜靜地想,他這一去,又有半年了吧,為何還不回來?我看著他從城裏帶回的那座洋鍾滴滴答答答地擺,忽然聽到院子裏傳來那小孩的呼救聲,我走到窗前,看見井簷上掛著一雙手,那小孩大半個身子都在井裏,隻露出一個頭,喊著救命。我當時拚命地往外衝,被房間的門坎絆倒了,就在倒地的那一霎那,我突然想到,這是在做什麼?那是人家的孩子,救他做什麼。於是我慢慢地爬起身來,茫然地聽著小孩的聲音在院子裏漸漸小去。等我走到院子裏時,孩子早已沉到井底了。“我這是做孽啊!”奶奶說完這句話,就背過氣去了。推拿,搶救,奶奶悠悠轉醒:“孩子走的那一天,穿的是一身紅襖。”那個女人回來後看到小孩的屍體,一句話不說,當天晚上,在牆上寫下這行血書後,她抱著小孩再次跳入井裏……
一個月後,我收到他的信,才知道,他是在獄中給我寫的信,那時他已經不在人間了。
信中說,那個女人是他一個戰友的妻子,戰友為了保護他而犧牲了,臨終前將自己的妻兒托付給他。因為身份已經暴露,城裏不能住了,他隻好將她們帶回鄉下暫時躲避。但是平白無故帶回一個女人和孩子,別人一定會起疑心,所以才要找那樣的借口。““我,我……”奶奶的眼中漸漸流放出異樣的光彩,而呼吸已經停止了。
不久後,舊宅被拆,家中蓋起了新樓,那口井也被填平了,小新再也無緣得見井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