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他許久,重新走回桌前,繼續動手做畫。
夜裏的風帶著涼意,微微吹動了畫紙,很快就風幹了墨跡。
殷翟皓見我久久不答話,走上前來拿開我手中的畫筆,放於唇邊吹了吹氣,將它放回了筆掛上,看著我的眼神帶著一絲冷意。
我直視他的眼眸:“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阻止?”
“我需要阻止什麼嗎?”殷翟皓伸出手,隔著桌子撩起我掉落在額前那一縷發絲把玩著。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微微低頭,將視線放在安寧的畫像上,想著該提首什麼詞才好。
“你身為後宮之主,身在深宮,又怎會如此清楚的知道外邊的情形?”殷翟皓一手捏住我的下額,隨之而來的疼痛傳便全身,我不得不抬眼看他。
見他滿眼盡是冷意,我伸手輕輕拿開他的手,揉了揉自己微微有些發紅的下額,對於他的不信任有些惱怒,道:“皇上莫不是忘了?臣妾曾陪著您一路走到現在。”
這麼多年下來,有多少風雨都走了過來。
腦海忽然浮現出先帝去世後,正玄門那場衝突。無論過了多久,那向皇城四處蔓延的鮮血從未在我的記憶中褪色。
殷翟皓眼中的冷色漸漸散去,氣氛在瞬間變得壓抑起來。
我拿起筆想為安寧的畫像題詞,還來不及落筆,筆尖的墨跡就滴落在紙上,暈散開來,似是花開。
低頭看著那張被墨跡壞了顏色的畫像忽然心疼了起來。
畫可以重新畫,可是人可以重新活一次嗎?
許是我太過於浸沉在自己的思緒中,連殷翟皓轉了個身來到我邊上都沒發覺。他伸手扯了一下,我在無任何防備的情況下撲進了他懷裏。
他的唇壓上我的,溫熱柔軟的觸感,有些粗暴的啃咬著。我呆呆的容忍著他的粗暴,直到嘴邊傳來自己鹹澀的血腥味。
伸手想推開他,卻被他環抱的更緊。原本粗暴的吻在瞬間變得溫柔了起來,我卻感到陣陣的刺痛。
寢宮的門在瞬間被推開,沉悶的聲響驚動了我們,殷翟皓的手依舊緊摟著我的腰,視線卻和我一樣落在站在門口的安寧的身上。嘴唇有鹹澀紅豔的鮮血順著唇的弧度流進口中,我咬緊唇,使得唇上的傷口越發疼痛。
“這麼晚了,你不在自己的寢宮歇息跑來這幹什麼?”殷翟皓朝安寧喝道。
安寧退了一步,看了看他陰沉的臉色,再看著我,方又上前一步,壯著膽子說道:“兒臣來找娘娘。”
“朕給你派去的老師都是這麼教你的嗎?深夜不睡從自己的寢宮跑來打擾你母後?”殷翟皓的聲音又多了幾分冷意。
我再次掙紮,欲掙開他的懷抱,卻依舊徒勞。無奈之下隻好朝安寧露出勉強的笑,道:“安寧,你先進來吧!”
殷翟皓冷冷的瞥了安寧一眼,安寧有些害怕的看向我,遲疑了片刻才走向我。她走了幾步,又聽到殷翟皓朝門外喝道:“德福,不是說了不要讓無關緊要的人進來嗎?”
德福立刻出現在門口,跪在地上,道:“皇上恕罪,是奴才的疏忽。”
我看到安寧的麵上閃過受傷的神色,一急,用了最大的力氣來推開殷翟皓,走到安寧身邊蹲下身抱住她,柔聲道:“怎麼這麼晚了還不歇息?”
“我……”安寧欲語,話到了嘴邊卻又吞了下去。
“說吧!”我摸了摸她烏黑的秀發,笑著鼓勵她。
“母妃的畫像……被我弄丟了,到處都找不到。”安寧低下頭,說話的聲音很小,想來是怕我生氣。
我也的確有些生氣,卻估計到方才她因為殷翟皓的話而露出的受傷神色,歎了口氣,道:“沒關係,娘娘這還有一張,就給你了。”
安寧見我並未責怪她,有些詫異,遲疑道:“娘娘……”
我放開她,起身走向放置在一邊角落裏的舊盒子。邊走邊想,自己平日對安寧是否過於嚴厲了?
打開盒子上的鎖,拿出那副前些時候剛剛讓我傷感過的畫像走到安寧身邊,將畫放到她手上,交代道:“這一次,你可要收好了。”
安寧接過我遞上的畫像,也沒打開,恭身道:“娘娘,深夜打擾您休息了。”
我輕拍她的臉頰,雖想柔和點,語氣卻又不自覺的變得嚴厲:“這是唯一的一張了,不可再弄丟,知道嗎?”
安寧點頭,行了退禮,道:“父皇,娘娘,安寧先告退了。”
我看向門口,見德福還跪著,忙道:“德福,你也起身去一邊候著吧!”
德福起身,見安寧離開,行了禮,退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目送安寧離開,許久後回神,竟發現殷翟皓已經不在原地,看了一下四周,在那舊盒子前看到他。
正欲上前,卻見他轉過身來,手上拿著一幅同樣陳舊的畫像望著我,嘴角不自覺的露出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