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隻是微微展顏,並未挑破,繼而囑咐掌局大人好好養著身體。好一會,綠華才同尋春自掌局大人處出來,由嬤嬤領著去住處。房間不大,擺著三張床及一些洗漱用品。綠華環視了一下,還好……比她想象中的,好了許多。其餘兩張床上已擱了被褥,布置簡單,左邊一個床頭還插了些未開脹的荷花,並著一張荷葉,似乎輕輕一吸,便有沁人的香味入鼻。
嬤嬤送到,簡潔地囑咐了一些,就離開了。尋春極是不滿地看了看這裏,“美人,這裏條件實在太惡劣了,你哪裏能住在這裏?我去跟掌局大人說一下,尋春住這倒也罷了,怎麼著你也是主子,不能跟這些歌女們住在一起。”
綠華淡淡,“算了,鋪床吧。”
“可是,我都看不下去了啊。”
“看不下去有什麼用,你覺得去找掌局大人,有用嗎?歌舞局裏必定不隻這些房間,可她就安排到了這裏……作為一局之長,她不可能不知宮中規矩,更不是如衛琳那般的狂妄之徒。然而,明知道我是主子,卻仍能這樣相待,是誰給了她膽量?”
“你是說……香妃嗎?”尋春替綠華將剩下的一張床鋪上,細細整理著,一邊道,“她定是派人來過……”
“宮裏之事,你再明白不過,自然不需我多說。”
尋春愣了愣,隻是輕輕歎氣。“美人,你這般聰明,卻偏偏生了個與世無爭的性子。”
“這樣,不好嗎?”綠華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眼神沉沉的,目光深邃而幽遠。
“這樣韜光養晦,自然是好的。隻是……若是再遇著衛琳那樣的人,總是得狠起來才行啊。”
綠華道,“衛琳那人……你聽到嬤嬤看著她背影歎氣了嗎?”
“嗯,倒是有注意到。”
綠華明麗如辰的眸子輕眨,輕染的日光自她如羽扇般的睫中濾過,遺下光影如夢。“嬤嬤是宮裏的老人,經曆的人和事都多,看人想必也看得極準。”
“美人是說……”尋春想了想,既而點頭。
“藝若高了,總會集妒於一身,以衛琳那樣的性子,又不知道收斂,即便在小小的歌舞局裏,應該也已樹敵不少。更何況整個後宮,還不知有多少妃嬪冷眼看著她呢!”
“所以,即便是美人紋絲不動,也自然會有人動。”
“姐姐快些,實在是累得慌!”兩人正說著,一個聲音自門外傳來,尋春手上的動作不由得一滯。
片刻之後,兩個身影走進來,衛琳與衛琅見著屋內的兩人,同樣神色一怔。果真不是冤家不碰頭,她們幾人,居然同住一屋!
第二日一大早,歌舞局裏的姐妹便個個兒起來吊嗓子。如同梨園子弟一般,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綠華因著是香妃娘娘派來習舞的,便也無需早起,聞見右邊一張床上窸窸窣窣的聲音,綠華隻是轉了個身,沉沉眠著。然而左邊床上的衛氏姐妹,倒像是故意一般,弄成極大的響聲,吵得綠華與尋春兩人都睡不著。一直昏昏沉沉到了用早點的時辰,同著歌舞局裏的人簡單地用過一些吃食,才到驚鴻堂與局中的姐妹一並習舞。
是局裏的教導嬤嬤,一個個教著她們的動作,因為綠華是昨兒才至,所以格外“用心”了些,守著她,一板一眼地教下來。然而僅是壓腿,便是整整兩個時辰。綠華自小遊離失所,後來為簡雲開收養之後,沾了些琴棋書畫,卻並未習舞。可以說,是一點基礎也無。
教導嬤嬤是個嚴謹頑固的人,完全不顧綠華的身份,隻是冰冷地道,“左腿伸直!”
“再往前一點。”
“用力壓。”
“用力壓下去!”
“你到底會不會跳舞?身要正,形要平。”
綠華吃力地跟隨著嬤嬤口中的指令,然而身體終是僵硬得似木頭一般,一點柔韌度也無。兩個時辰下來,隻覺得全身的骨骼都要裂開來,疼痛幾近麻木,仿佛這具身體已經全然不受大腦支配。
“嘻嘻……你看,那個簡美人,可真夠笨的呢。”
“是啊是啊,聽說還是大家閨秀,怎麼可以連跳支舞都不會?該不會是庶出吧?”
“嘿嘿,我看差不多,你看那幅得性……完全沒有接受過貴族教育的樣子呢。”
“嗬嗬,習舞也要天分的嘛,我看她那個樣子,三個月也學不會。”
“啊,那可怎麼辦呢,隻有一個月便是中秋了啊,她絕對不會有機會在中秋之宴上獻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