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轉過身,不著痕跡地將珠子收進袖內,道,“靈夕,你怎麼來了?這個時辰,你應該在吃藥才對。”
“找不到哥哥,自然就出來了。”靈夕俏皮地一笑,幾步走上來,挽住卓凡的手臂,泠泠然瞪視著萼綠華。
“胡鬧!”卓凡脫開手,低聲冷叱,“又把藥倒了嗎?”
“如果不是哥哥端給我的藥,我不吃!”靈夕語氣同樣強硬起來,倒有八分任性。
卓凡橫眉冷目,“所以……又想像我離開帝都那幾日一樣,幾度陷入昏迷?”
“我不管,我隻要哥哥守著我吃藥,如果你不在,我吃著那些個東西即使延長了性命,又有何用?”
“你……”卓凡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回對綠華點頭示意,接著說,“回去!”
“等等,我有話要同簡美人說。”還不知綠華已被貶為宮人的靈夕提步上前,一直到綠華麵前,湊近她的耳朵低低道,“不要與我哥哥離得太近,否則,你會後悔的。”
綠華一怔,猛然間將目光投向端木卓凡,再看了看靈夕略帶笑意的眼睛,一時間心中百念陳雜。
端木靈夕不待她回答,已經怡然轉身,與端木卓凡一同往離江之洲而去。
萼綠華指間緊緊捏著一截衣袖,絲質的料子在她掌間硌下經緯紋絡。腦子裏再次響起歌舞局裏聽到的話……這個端木靈夕是卓凡的同胞妹妹,兩人感情極好……可是為何,總覺得靈夕眼中總有些難言之處?
方才卓凡提到她吃藥一事……她生病了嗎?染了何疾?
唉……皇宮裏,藏著太多的秘密啊。
陳福盛亦步亦趨跟著端木龍庭,君王高大的身影,把月光割成一個長長的剪影,影中的男子臨風玉立,氣度不凡。
“皇上,含香宮裏來人了,說香妃娘娘問陛下何時過去。”
端木龍庭回頭看了看這個宸華城的主管太監,不由一笑,“就說……朕今天晚上到秦樓月那裏去。”
“皇上?”陳福盛一驚,這樣長的時間裏,皇上都是在含香宮裏過夜的,今兒個……是怎麼回事?
“覺得很吃驚?”端木龍庭轉過頭來,一抬下頜,淡笑著道。
陳福盛猛然低頭,“奴才不敢。”
“有什麼敢不敢的,這麼多年來,朕都隻寵著楚香寒一個人,倒是把她的氣焰給長起來了。瞧瞧,在這後宮裏,她言一句,誰敢說兩句?突然之間不去她的宮裏,誰都想不明白。罷了,若是誰都能明白朕心中所想,那麼……這個王朝,才是真的要垮下去了呢。”
陳福盛聽到君王如此的言語,大驚,當即跪下道,“皇上息怒,大宸朝必定千秋萬代,綿延不息。”
“千秋萬代?”端木龍顏自嘲地道,“就是在朝內這些個臣子之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大宸改朝換姓,更遑論疆土之外的那些國家?西茲,北巡,哪一個不是虎視眈眈?”
“這……皇上雄才偉略,必定能化險為夷。”陳福盛低頭道。
“唉!陳福,當年楚香寒進宮,是左相提出來的吧?”端木龍庭微微歎氣問。
陳福盛低頭道,“是。”
“瞧瞧,果然是左相教出來的女兒,不簡單呐。她是完全想把這個王朝毀掉麼?不……不會毀掉,而是……希望給大宸改一個姓呐!”端木龍庭嘴角微彎,漆黑如墨的瞳孔動了動,笑道,“走罷走罷!去秦樓月那裏,去看看這個右相之女又會做出什麼來。”
“皇上,隻怕香妃會惱怒啊。”陳福盛在一旁提醒道。
年輕的君王笑,“怒?就讓她怒罷,有了怒氣,也隻會往秦樓月那裏發,不是嗎?”
兩個人一前一後往秦樓月所居的錦瑟宮而去,沿途經過錦繡局,正好遠遠地看見月下歸來的萼綠華,行在前麵的端木龍庭突然停下了腳步。
“陛下……”陳福盛隨著頓下,不解地往前看去,待看清那個風流有致的身影,驚了一下,“那是……”
“簡盼兒,這樣晚了,她怎麼才回去?”
“皇上,要不……奴才差人去問問。”
“不必了。”端木龍庭搖搖頭,眼神不由間跟上了綠華的腳步,帶著半分留戀之色。“這個女人……唉,以她的姿色才情,若不是故意韜光養晦,定會成為新晉妃嬪裏的佼佼者,可是為何……這般不爭?”
這樣眷戀的神色……已經極少在龍顏上出現了呢,宮中香妃專寵,早已怨聲一片……陳福盛想了想,說,“皇上若是喜歡,何不將她立為妃……”
“哪有剛剛將她貶為宮人,又轉立為妃的道理?”端木龍庭輕噗,不經意地努了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