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仿佛知道自己言多必失,隻是小心地道,“不過綠姑娘,你不要太擔心了,涓析城那邊還有安府的人保著簡大人,州史大人為著此事,已經多處走動,定然不會有事。”
“還在獄中?”綠華緊緊握住長椅的扶手,用力得似乎要將其完全折斷!幹爹年老,身體本就不好,獄中那樣的環境,他如何承受得住?“那麼簡夫人呢?”
“簡夫人……已經病逝了,現在整個簡府,已經空置了好幾個月……”
“啪!”綠華一用力,桌上的茶杯落地,砸在地上響聲刺耳之極。暗綠色的汁液四溢,如同某人的心,滴滴掙紮。
“小姐……”
綠華怔怔神,整個人已經說不出話來,許久,她才道,“半夢,你送白虎出去。”
“是。”
現在整個簡府,已經空了好幾個月……
白虎的話再次回旋於耳邊,綠華閉了閉眼睛,整個世界陷入黑暗……真希望,永遠都浸入黑暗裏,再也不要蘇醒。那樣,所有的悲哀、痛苦都會遠離吧?
可是,再一次麵臨著家破人亡,她已非當年少不更事的孩童,如何能聽之任之?那不是她拚了性命想要守護住的一切麼?幹爹,親情……可是現在呢?她幾乎是再次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啊,小姐,你的手!”
耳邊突然響起一聲驚呼,送了白虎回來的半夢抓起綠華白如蔥根的手指,指尖已然沁出了血滴子,就像是……一粒豔色的紅寶石。“被碎瓷割破了啊,小姐,你等等,我去找藥水來包紮。”
“不用了。”綠華黯然回神,仿佛絲毫也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淡淡開口。
“小姐!”半夢氣急敗壞。
“半夢,同我出去走走吧,這個房間裏,煩悶得緊。”綠華風袖月顏,白皙的臉上如同雪魄冰魂。
“啊?”半夢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出去透透氣未嚐不是一件好事。當下答道,“好。”一璧去裏間拿一了件厚厚的外裳出來,一璧又去拿手爐,探出頭來,快速地跟近綠華的腳步。
不知不覺,竟然再次走到了離江邊。
天氣陰沉沉的,帶了七分暮靄,淡淡濃濃攏在江麵上,將一切物事都遮得迷迷糊糊,一點兒也不真切。抬眼望去,今日裏,連離江之洲上殷王府中的飛簷澹澹,都已經完全不見。
“小姐,聽了涓析城裏的事情,半夢也十分難過,但是,你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綠華看了看江邊,那樣大的風將兩個人的衣裙都吹得揚起來,瘦弱的身子立顯。
“我明白。”
“這裏風大,我們去別的地方吧。”半夢小心翼翼地說。
綠華檀口輕盈,“半夢,你說……會有一種力量,強大到可以保護自己想要守住的所有人嗎?”
“小姐……你……”半夢沒能完全理解她語中的含意,驚訝地問道。
綠華沒有回頭,語氣嫋嫋如同來自天外,“就像……這離江之水一樣,強大到可以覆滅一切,保護一切。”
半夢以為綠華受的打擊太過,低下聲,“小姐,不要擔心……涓析那邊,白虎不是說有安府的人從中斡旋嗎?應該,不會有事吧?”
安府?安浩原?有多久沒有提到過那個名字了?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可是……為何到如今,一想到那個人的麵孔,心裏仍然會隱隱作痛?
“唉!”綠華轉過身,隻是歎了一口氣。
“有的。”朗朗如月的男聲,綠華一聞便知,那是端木卓凡。
這個一襲白衣的七王爺,修身如鬆,立在風裏巋然。
“你怎麼來了?”綠華顰眉,淡淡。
“我來找你。”端木卓凡這次倒是直言直語,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綠華,我有話同你說。”
半夢識趣地退到一邊,綠華明眸善睞,“你剛剛說有的,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問,有沒有一種力量像這離江之水一樣,強大到可以覆滅一切,保護一切嗎?那麼我告訴你,有的。”端木卓凡空泛泛沒有焦點的眼睛同樣往離江望去,長袖隨著手上輕微的動作來回輕彈。
“在哪裏?”
“你聽……水流的聲音,那樣輕,那樣淺,可是……同樣有著驚濤駭浪之時。古人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端木卓凡閉上眼睛,整個人的表情,如同夢一樣,少見的恬靜與安寧。
“水……”綠華皺眉,他為何突然提起此句,“你是說民心?”這世上,除了民心,還有什麼能與水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