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聽說官軍要來圍剿座山後,山上的人都被一種無形的恐懼所籠罩,人人麵上不說,心裏卻是都在打著各自的小算盤,和真正的官軍抗衡誰都知道沒有活下來的可能,結義在座山那不過是為了苟且偷生,既然現在連這樣的願望都無法得到保證,誰還在乎義氣,活著比一切都重要。
誰都知道好死不如賴活著,別看這些人平日裏殺人如尋常,玩命不怕死是家常便飯,但是不怕死不代表他們想死。
不光是官軍的陰影在眾土匪的心裏揮之不去,更有很多人都開始抱怨大當家的淩丹是在拿雞蛋碰石頭,幹嘛義氣用事非要殺朝廷官員,這下好了,惹火燒身,招來了朝廷的大軍,更有人傳言說是大當家的已經私下同宿鬆知縣算計好了,要拿山上這幾百條兄弟的命去換淩家姐妹一個洗脫土匪罪名的投名狀。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今大敵當前,人人隻求自己活命,這是人之常情,誰都有一份私心。
總之,這時座山土匪的老營抱犢嶺之上,那是人人惶惶不可終日,流言四起,人心眼看著就要散了。
淩丹對這些流言也有所耳聞,但她隻不過是在江湖上有些微名的一介女流,她根本就沒抱握能帶領這幾百個烏合之眾擊退安慶府營軍,甚至連宿鬆城的義軍也是不小的威脅,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加緊操練山上的兄弟,與兄弟們同甘共苦,共抗強敵,既然選擇了土匪這條不歸路,今日的事那是遲早都要麵對的。
雖然淩丹有著和宿鬆知縣彭乾羽私下歸順王化的約定,但她也不會傻到將幾百條人命都寄托在一個縣太爺的身上,江湖閱曆告訴她在這世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最狠最毒的也是人心,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淩丹作了兩手安排,一麵操練手下,另一麵也和山上的小頭目商量著招安的事,隻是這些小頭目壓根就沒把彭乾羽的許諾當真。
眾匪都明白,談條件那是要有資本的,憑土匪這幾百號人在安慶府營軍的眼裏那根本就翻不起多大浪花來,招安這說不定就是一個畫餅,是官軍的緩兵之計,唯獨淩寧對彭乾羽的話深信不疑。
這日淩丹剛剛巡視山裏防務歸來,一進忠義堂,淩寧便一臉期盼地從堂後的房中迎了出來,雖是滿臉的愁眉苦臉卻也掩蓋不住她的似水柔情和如朝陽般美麗的容顏。
“姐,彭大人有消息了嗎?他什麼時候來招安我們?我們什麼時候下山?”這些問題是自從彭乾羽離開山上後她每天必要向姐姐問的問題。
淩丹解下腰間的三尺青鋒,抬手粘了粘額頭上微微滲出的汗水,“小妹,你關心他之前能不能先關心一下你姐,我是你親姐,讓我喝口水行不,整天都是他他他的,你也不害臊”
淩寧努嘴一笑,忙將桌上的茶壺拿了起來,倒了杯茶,“姐,喝水,行了吧,快和我說說吧,好幾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到底什麼時候來”
淩丹太了解這個涉世不深的妹妹了,單純得似乎有些傻,她怎麼就那麼相信一個官老爺說的話。
淩丹一捏妹妹的鼻子尖,“鬼精靈,一杯茶就想換消息了,姐問你,如果他不來你會怎麼樣?”
淩寧一著急,鼻子酸酸的,看這臉色許是馬上便能哭出來,連連晃著姐姐的胳膊道,“不來,為什麼不來,不可能,他答應過我的”
淩丹‘撲哧’一笑,拉著妹妹的手,“逗你呢,看把你給急的,實話告訴你吧,沒有一點消息,而且這事你可千萬別抱太大的希望,這些當官的過河拆橋的事做得多了”
淩寧嘴一鼓,甩開姐姐的手,“不,彭大人決不是這種人,我相信他,他說來就一定會來的”
淩丹關切地看著這個妹妹,在這個世上她隻有妹妹這麼一個親人,她決不會容忍任何人傷害她,彭乾羽說過如果招安的事成了,便要淩寧嫁給他,行嗎?這個人真的是妹妹將來的依靠嗎?但這又何嚐不是妹妹的福氣,一個當過土匪的女人有哪個良善之家敢要,能給個正經出身的除了入身官家之外還有別的路走嗎?
淩丹想到彭乾羽說的那句嫁一送一的話臉上便時而臉紅時而又是氣惱不已,哪裏有嫁妹妹還要搭上一姐姐的,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淩家一對姐妹都要跟著那姓彭的,淩丹心裏很矛盾,說實話她一點也不討厭這個彭乾羽,相反還有一種日日思君不見君的想念,隻是她在心裏把這種想念自我解釋成是為了招安的事,她一邊在責備著妹妹太單純,不諳世事的險惡,另一麵卻也無時不在希望著彭乾羽快些出現,兌現他的諾言,她不希望在她心中的彭乾羽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