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叔同一言阻止毀寺(1 / 1)

與夏丐尊談及李叔同,叔同以富家子弟,挾絕世聰明,初則比伍優倡,終乃投跡空門,苦行向老。十六年,何應欽率東路軍入浙,時中國共產黨方與國民黨合作,其政治主張滅毀宗教,故一時寺院僧侶無不惶恐。叔同正遊杭州,即召其昔日教授浙江第一師範學校時之弟子宣中華至虎跑寺語以不可,寺院因得不毀。中華語人曰:“生平未嚐受刺激如今日之深者。聞李先生言,不覺背出冷汗。”蓋叔同有一語,謂“和尚這條路亦當留著”也。餘謂叔同唯此語為阻止毀寺有效之言,中華所謂受刺激之深者亦指此言。即此可明人各自私自利,此念一起,任何可以犧牲矣。夫佛法最重利他,而世之僧侶唯求自度。其所以利他者,亦唯以法耳。受人供養而無所施舍,偶有施舍皆小惠耳。餘嚐謂使僧侶真明佛法,決當棄袈裟,投數珠,而從生活實際上解決眾生之苦惱。不然,彼過去千佛,最大功德,不過開山傳法,而活地獄依然曆劫不毀。以叔同之聰明,使不僅求自度,其功德必不僅保存一地之寺院而已。且彼時寺院之得不毀,亦非中華一陣冷汗所得收效。正亦因緣多方,時勢為之。此後果得保存,永曆未來乎?然保存之又有何益於眾生。宣中華者,諸暨人,聞係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亦其浙江黨部之領袖也。然是年中華由杭州至上海,未達而遭捕,竟死。後數年,餘從表舅梁西仲之女,岐祥、屺祥秭妹,以共產黨關係被拘於北平公安局,累月不得釋。餘乃為營救。既出,談及共產黨,岐祥表妹謂人言中華之死,由你致之。餘甚異焉。餘絕對不主以暴行加於人者,況陷人於死乎!往在北平,中國共產黨領袖陳獨秀自上海來,主東城腳下福建司胡同劉叔雅家。一日晚飯後,餘忽得有捕陳獨秀訊,且期在今晚。自餘家至福建司胡同,可十餘裏,急切無以相告,乃借電話機語沈士遠。士遠時寓什方院,距叔雅家較近,然無以措詞,倉卒語以告前文科學長速離叔雅所,蓋不得披露獨秀姓名也。時餘與士遠皆任北京大學教授,而獨秀曾任文學院院長。故士遠往告獨秀,即時逸避。翌晨由李守常僑裝鄉老、獨秀為病者,乘騾車出德勝門離平。十三年,餘長教部,內政部谘行教部,命捕李壽長。餘知李壽長即李守常之音訛,即囑守常隱之,守常亦是時北平共產黨部領袖也。餘時雖反對共產黨暴動政策,然未嚐反對純正之社會主義,十五年中華以清黨離杭州,亦未知如何竟被逮而致死。其人頗有才,更惜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