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貓有九條,你知不知道狗的命有多少條?”
花深深這麼問鄭願。
鄭願還沒開口,海姬已紅著臉嫣然答道:“不會比九條少。”
花深深又問她:“你怎麼知道?”
海姬微笑道:“因為爺已經用掉九條命。夫人救過五條命,另外四條……另外四條是別人救的。”
花深深剛一瞪眼,鄭願已苦笑道:“你莫這麼看我。那四條命,是被男人救的。”
他們已經在陰山深處的一個山洞裏住了九天。這個山洞是海姬的“別墅”。在此之前,隻有海姬一個人來過這裏。
若沒有海姬領路,任何人都休想找到這裏來。
海姬是個女人,雖然很風流嗜血,但她畢竟還是個女人。她有大多數女人的特點。
她喜歡神神秘秘的做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她經常一個人獨自“消失”.又不知會在何時突然出現。
她喜歡有一個隻屬於她自己的小天地。在那裏她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她很偶然地發現了這個處於一處“死穀”中的岩洞,於是她決定將這個岩洞當成自己的秘室。
當她氣悶、痛苦、空虛寂寞、需要安靜的時候,她就一個人悄悄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遠離血腥紅塵。
海姬很懂得如何保養身體。所以這裏不僅有精美的幹糧,有名貴的美酒,有華麗的器具,也有琴有蕭,有書有畫,甚至還有一方小小的水池。地裏養著美麗的小魚。
洞裏有一汪寒潭,她可以在其中盡情沐浴,洗盡身上的塵垢和心中的煩惱。
這裏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海姬一個人在這裏的時候,就又是一個清清純純的小女孩了。
但桃源終究會有外人來。隻不過這次的外人不是誤打誤撞闖進來的,而是她主動帶他們進來的。
她原本是這裏的主人。在這裏她本可以為所欲為。現在她卻隻能以婢女的身分自居,“外人”卻變成了主人。
細想起來,連海姬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鄭願自認已老了,各方麵都不如從前了。
這次的傷,居然一拖就是九天,到今天才算痊愈,實在令他感歎。
可在海姬眼中看來,這幾乎就是奇跡。
她從未見過有人受了那麼重的內外傷;卻能好得如此之快。
他好像真的是有許多條命。
他實實在在像是“屬狗的”
鄭願躺在鋪著柔軟名貴的狐皮褥子的榻上,很安靜,也很乖。
花深深最後一次為他檢查傷口,為他仔細擦洗殘藥。
海姬在一邊打下手。
她的臉一直很紅,眼睛也一直低垂著。
這些天為了幫花深深的忙。她一直服伺著她的這位“爺”。她已十分熟悉鄭願的身體。
若說世上有誰最熟悉鄭願軀體的話,第一絕對是花深深,第二自然是海姬。至於鄭願自己,那就不知道要排到第幾位去了。
海姬感到不可思議——這位“爺”究竟是用什麼做的。
一個人的身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傷疤?
難道他真是下凡的天神?
最後一次檢查好容易結束了。花深深用唱歌似的聲音說道:“你已經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這都是海姬姐姐的功勞、你一定要好好謝謝她。”
她說的是實話。
若非海姬帶他們躲到這裏來,他們必死無疑,而花深深隻怕會死得更早。
海姬紅著臉,羞答答地道:“都是爺福大命大,是夫人的醫術高妙,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鄭願柔聲道:“謝謝你,海姬。”
他這還是第一次用如此溫柔的聲音和她說話。
海姬的臉更紅,頭垂得更低,兩隻手都沒處放了。
花深深冷冷道:“光嘴上說謝可不行。”
海姬慌慌張張站起身,結結巴巴地道:“我……我該……該去喂魚了。”
花深深一伸手,扯著她袖子:“我去喂。我現在很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歇息一會兒,為了救這小冤家,我實在是累壞了。”
海姬苦:“還是我去喂吧!”
花深深瞟著鄭願,冷冷道:“海姬姐姐,有人想喂你呢!”
她忽然跳起身跑出門,從外麵下了鎖。
海姬跪在榻邊地毯上,臉紅得能摘下血來,她好像馬上就要哭了。
她垂著頭,兩手揪著衣角,咬著唇,呼吸急促。她從來沒在男人麵前這麼窘迫過。她甚至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海姬曾親近過許多男人,她本不該這麼窘的,可她偏偏害臊得要命。
鄭願幹咳兩聲,微笑道:“深深還像孩子似的,調皮得很。你莫怪她。”
海姬的心往往下沉——他好像根本就不喜歡她,根本就把她當成一個陌生人,充其量也不過視她為客人。
客人和熟人之間,差別已很大,更何況她原希望他視她為情人呢?
海姬鬆開牙齒舔舔咬痛的唇,微笑著用盡量平穩的聲音說道:“夫人心好,她福氣好大。”
鄭願微喟,道:“她自從認識我之後,受了許多苦。她被趕出了家門,又受過重傷,連。……連孩子也…,…也下落不明。……有時候我想,我就是三輩子也還不清她對我的恩情。…,,
海姬幽幽道:“夫人心好,蒼天不會無限的。……爺,我……我向你……請罪”
鄭願倒吃了一驚:“請罪?”
海姬苦笑道:“那天是我……是我把你們帶入伏擊圈的,我真是,…,,,
鄭願截口道:“可也是你把我們帶到這裏來的。”
海姬泣然,哽咽道:“要不是……要不是夫人不念舊惡,那天我……我就死定了。是夫人救了我一命,可我原來……原來一直……一直、……”
“一直”什麼,她沒有說。但她知道,即使她不說,他也明白。
鄭願柔聲道:“好啦,好啦!那天實際上是你救了我和深深,以前的事,不必再提了,好不好?”
海姬居然搖頭:“我一定要說,我……顧不了許多了。
爺,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我第一次去找你?”
鄭願當然記得。
這種奇事一生都難得碰上一回,他怎麼可能不記得?
海姬道:“實際上……實際上我早就……早就知道……
爺的身分了。……我那天……那麼做,隻不過是想……是想混進你家……對爺和夫人……,…下手。”
鄭願一怔,微笑道:“真的?”
他心裏實在有點不是滋味。他本該是海姬的恩人。可她那時居然想要他的命。
人心實在難測。
海姬緩緩道:“是真的。爺和夫人剛到鎮上不久,我就奉命秘密去中原調查你們的底細。……爺,你知道我找到了誰?”
鄭願想了想,微笑道:“莫非是洛陽花家?”
海姬搖頭。
“嗯,……南小仙?”
海姬扭過臉,輕輕道:“是呂夫人。”
鄭願微笑道:“呂夫人?哪個…,…”他的微笑突然僵住,話也一下說不出來了。許許多多的回憶一下被勾了起來。那些往事故人,有時他以為自己已忘記了,可一旦想起,還是沉重得要命。
呂夫人金蝶,他的第一個情人,他怎麼可能忘記呢?
他很想問問海姬,問金蝶現在過得怎麼樣,但他還是忍住了。
他希望海姬會告訴他。
海姬卻轉開了話題,說起了她自己的故事:“自從海鯨幫被滅,我家破人亡之後,我就一直在東流流浪,後來進了伊賀穀,修煉成了一名忍者。…、…我回去報仇時,伊賀穀派了九名忍者相助,不料想趕到時,爺已幹淨利落地殺死了東海王神君,我想補上一劍都不及。我沒有現身,沒想到爺還是發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