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的這麼傷心,也許是因為死裏逃生,也許是因為在府裏終於苦熬到頭,也許是因為老夫人最後幾天的溫情,也許是因為說謊的愧疚,也許是因為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哭著哭著,妙歌就抱著孩子睡著了。
再醒來已經是將近傍晚,車似乎一直都沒有停過,也不知道朝向哪裏。孩子似乎很樂意看到妙歌醒來,嘴角蕩起一絲笑容,妙歌攏了攏頭發,將孩子抱起,發現孩子身下的尿布早已濕透,忙撩起貼近車頭的簾子跟車夫說在附近找地方投宿。車夫爽朗的應了一聲,聽起來是個很年輕的聲音。
車似乎是停在了一個小盆地裏,周圍都是山,放眼望去滿山的桃花,一股風來,有股清幽的甜味伴在裏麵,妙歌抱著孩子剛從車上跳下來,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晚霞把天空攪成了胭脂的顏色,藍色漸漸退了下去,暮色上浮,一股霧氣淡淡的升起,將開滿桃花的山穀慢慢的環住,妙歌忽然覺得自己恍如在夢中。
“這是哪裏?”
“這裏快到黑龍都督府的地界了,咱們一路向北,去畢爾騰湖。少奶奶您就放心吧。老夫人都交代好了。”說話的人長的很健壯,年紀在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皮膚是均勻的小麥色,五官說不上多精致,但是看起來非常順眼,感覺還有幾分書生的氣質。
“畢爾騰湖?”
“嗯,老爺的親哥哥不知什麼機緣,十二年前突然在畢爾騰湖邊上的藥師古刹遁入空門,現在已是那裏的住持,法號德安。在當地也很有些名望。老夫人寫了信讓我們投奔他去。他一定會照顧好小公子的。”說著開始收拾馬車上的一些應用之物,回頭衝妙歌咧嘴一樂,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齒,“您叫我老七就行,太陽快落山了。附近沒有村子,您今晚就在這個土地廟委屈一宿吧。”
順著老七的眼神,妙歌果然看到山坳裏隱著一處青磚紅牆。
走過一片亂石蒿草,一處不大的小廟就完整的映入眼簾,這個廟似乎有些年頭了,廟門口雜草叢生,廟沒有門,隻有兩個門柱,黑漆黃字的一副對聯,一個掛在門柱上,一個掉落了倚在門邊,橫批已經不見了。向裏望去,裏麵陳設全無,隻有供台上,一個土地公公一個土地婆婆端坐在上麵,雖然衣服上斑斑駁駁朱漆已落,但兩尊神像卻還完好無損,笑眯眯的,目視前方。
“有廟無僧風掃地,香多燭少月點燈。”妙歌輕輕念著門上的對聯,手裏拍著孩子,回頭望向老七。孩子剛撿到的第一天晚上,小道士就來了,第三天老道也趕到了,他們似乎什麼都知道,就這麼逃,真的有用嗎?妙歌一肚子的問題,卻全都沒有頭緒。
老七拴好馬,拎著一堆東西,走進廟裏就開始收拾,感覺輕車熟路。
“以前跟隨老爺做生意,走到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都是在這裏過的夜。”
“我怎麼從來沒在府上見過你呢?”
“我住在商號裏,平時就在店裏看著東西,有時候也跟老爺出去跑貨,去府裏也很少會進內宅,所以您看我眼生”
“你跟著老爺很久了嗎?”
“很久了,七八歲的時候,老爺路過我們村正好碰上我爹教我打拳,可能是緣分,老爺見了挺喜歡我的,就跟我爹說帶我到外麵去,還給我書念,每年還能回家兩次。當時家裏孩子多,我爹看我這麼小就能自己找到口飯吃,還能念書,挺高興的,就讓我跟老爺回來了,算算差不多十六年了,我跟在老爺身邊比跟在我爹身邊時間都長,老爺夫人都很信任我,所以您有什麼事情,就直接吩咐我就行!”
老七正和妙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門口突然探進了一個腦袋。
一個穿著綠袍子的老員外弓著背,拄著拐,滿臉是笑的走了進來。懷裏還抱著好大一個包裹,鼓鼓囊囊的,老員外拎著似乎有些吃力,一個趔趄。包裹裏掉出來兩個大蘋果。
“哎呦,哎呦,剛洗的”說著就把包裹放在地上,心疼的拄著拐彎腰去追蘋果,老七快步走上前,把蘋果撿起來放在老員外手裏。
老員外抱著蘋果笑眯眯的不住的點著頭,“謝謝,謝謝”
一邊說,眼神一邊不停的往孩子身上飄。
“貴客遠道前來,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老七和妙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個人全都懵在原地。
老員外尷尬的愣了一下,把兩個蘋果放在供台上,趕忙補充道“奧...我家就住在附近,看到你們風餐露宿在此,送些冬藏的鮮果過來,二位千萬不要客氣。我家老太婆已經去給大寶貝兒準備吃食,一會兒就到,一會兒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