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妙歌從白澤溫暖的胸膛前抬起頭來,手指卻還纏繞在他的衣襟上。淚光閃閃的看著白澤。
“師傅,梁兒是誰...”
白澤輕輕的安撫著妙歌,掃了一眼床上已經被白毛恨恨的揉成一團的紙人輕歎一聲,“梁兒是你曾經救下的一個嬰孩,天賦異稟,參加仙會的時候被魔界掠去了。”
“梁兒困在虛元的記憶裏,一直等著我,那裏除了黑暗和岩石什麼都沒有...師傅,請您救救他吧。”妙歌撲倒在白澤的鞋邊,深深叩首。
“梁兒不是肉體凡胎,沒有鳳凰石,誰又能奈何於他呢?而且你的魂魄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於他看到的,也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天目湖在即,錯過這一次,再等就是七百年,靜待他神力回歸,何處又能困得住他呢?”即是官配,又何苦他去操心。白澤心中滿是不情願,卻又不忍心妙歌一直跪地不起。
“虛元是上古的自然神,為了快速孕育更多的江河,肉身寂滅了,他的元神歸於昆侖秘境之中,昆侖山脈綿延幾千裏,地上終年積雪,白雪皚皚,地下暗河洶湧,魔窟林立。上屬西王母,下屬魔君,這中間的秘境是仙魔契約之地,仙魔皆不可入,隻有一些想走捷徑的半魔半仙,願意在此處涉險尋找法門。師傅已修成仙,無法進入,而單憑你一己之力,要想找到秘境,在秘境之中找到一個隻有雞蛋大小的元神,無異於比登天還難。”
“妙歌若是想要修仙,又怎能隻顧自己?妙歌雖然什麼也記不起來,但梁兒於我定是瓜葛深重,我怎麼能有負於一個孩子,任由他在無人之境吃苦受罪,隻顧自己成仙得道,師傅法力無邊,求師傅助我一臂之力,若不能及時趕到天目湖,妙歌也無怨無悔。”
白澤扶起了妙歌,眼神深邃,如霧靄般看不清楚,沒有表情的輕聲一哼,點點頭,轉身出了竹台。
妙歌心中酸澀,看著師傅翩翩離去的背影,覺得十分難受,自己好像是惹師傅生氣了...
入夜,繁星點點,月光溫柔,妙歌為二位師兄溫好了一壺酒,托著臉頰看著二人在桌邊對飲。第一次盼望著師兄能早點離開。
妙歌隱隱的覺得師傅似乎不希望自己見到梁兒,甚至不希望自己記得梁兒。梁兒能在虛元的記憶中遠隔千裏萬裏,能用竹台裏的宣紙製作巫蠱。將自己的魂魄帶出,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孩子呢?可是妙歌心中卻莫名的篤定,無論這孩子如何,對自己卻絕無惡意,可是為什麼師傅卻欲言又止,隱隱的排斥於他?是因為他,自己可能錯過天目湖嗎?如果自己不能去天目湖,那師兄和白毛也不能去了,也難怪師傅會生氣...可是...妙歌覺得自己一頭霧水,似乎有什麼一直想不清楚。
再醒來,妙歌已經涼被在身,睡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星光隱沒,天空漆黑如墨。兩個師兄醉倒在桌邊,伏案而眠。師傅不知何時也已經回來了。
妙歌偷偷看著青燈之下,略有憂思的師傅,舉起七彩透明的流光籌一飲而盡,好看的眉毛,如水的目光,俊挺的鼻梁,像畫一樣輕輕的印在了妙歌的心底。師傅還在生氣麼?師傅...在想些什麼呢?
簫聲嗚咽,幽幽的流淌在靜靜的湖泊之上,似有離愁之苦,似有相思之情,婉婉而轉,輕輕低訴,攝人心神,不能自拔。妙歌竟被這癡愁所染,情不自禁的輕聲長歎一聲。
簫聲戛然而止。
妙歌回過神來,懊惱自己打斷了師傅的簫聲,趕忙來到桌邊,像個犯錯的小孩兒,低頭輕輕抬眼看著白澤。
“師傅...”
“把你吵醒了麼?”白澤似是又恢複了往日的神情,淡淡的笑著,似是還有一些抱歉。拍了拍身旁的蒲團。
妙歌坐在師傅身邊,將流光籌滿上,遞到了白澤麵前。
白澤看著妙歌手中的流光籌,眼神閃了一下,又似乎很快黯淡下去。
“師傅是在擔心我趕不上天目湖的修行嗎?”
白澤搖了搖頭。
“師傅在擔心我明日啟程尋找秘境涉險嗎?”
白澤又搖了搖頭。
“那...師傅究竟在苦惱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