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奶奶當然不會讓家裏的人閑著,即便是二娘三娘四娘,也被打發在院子裏繡香囊、納鞋底,等明天去縣上趕集,也能賣點錢。
三郎掃完雞圈,被白奶奶塞了個竹簍在手上,理所當然地說:“你去往山裏看看,有野菜拾點野菜,沒野菜拾點柴禾。”
竹簍裏有點重量,白鑫掀開一看,隻見裏麵放著兩個烏糯團子,還有一壺水,他伸手摸了摸團子,果然涼了後跟石頭似的,手指都戳不出個坑來。
村子的後山雖人們常去,但也僅限於大人,往深處去的話到底也是有野獸的,或是蛇蟲鼠蟻,一般的人家都是囑咐孩子莫往山裏跑,這白家反而擰著來,果然在白奶奶心中,除了二郎就沒人能讓她上心。曹氏一臉擔心地看著兒子,白奶奶看見大兒媳這副哭喪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鼻子哼了幾聲,指著他罵了起來,“讓他去采野菜,又不是讓他去送死,你這副表情做給誰看?”
曹氏連連搖頭,身子顫抖起來,磕磕巴巴說話都不利索。
五娘不安地攥了攥衣服,等白奶奶罵夠了,她小聲說:“奶奶,我也和二哥去好不好?”
曹氏的心揪了起來,表情扭曲,猛地看向自己的女兒。
白奶奶眼睛一眯,額頭上的皺紋加深,瞥了眼這個最小的孫女,白五娘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低下頭,局促地絞著衣擺,白奶奶見她跟曹氏似的受氣包模樣,心中就有火,冷聲喝斥道:“多大的人了,就知道玩,還不在家跟你姐姐們學針線?什麼都不會,看以後誰要你。”
跟一個六歲的小娃娃說這些,白奶奶有些過了,白鑫暗暗咬了咬牙,見五娘懵懵懂懂,被說得抬不起頭。
三娘四娘正在繡帕子,細長的手指捏著針來回翻飛著,不一會就繡出了一片梅花瓣,月白色的底布上嫩粉色的花朵,嬌豔欲滴,明豔動人。姐妹倆聞言對看一眼,五娘模樣生的不錯,尤其這一兩年,眉眼長開了,眼睛圓圓的,如杏兒一般,倆人已隱隱有了些戒備,從心底不願意讓她學女紅,四娘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笑著說:“奶奶,五姐還小,就讓她和三哥去玩吧。”
三娘也在旁邊附和。
五娘聞言,悄悄抬起頭,眼圈有點紅,感激地看向那兩姐妹,白鑫卻眯了眯眼睛,他知這倆人不會這麼好心,隻不過任他猜破頭也猜不到這兩個小姑娘真實想法。
二娘原本要反駁的,但想了想,竟也跟著讚同,“奶奶,讓五姐跟著去吧,兩個人,采的野菜也多,若是能找到木耳就好了,二哥可是最喜歡吃木耳了。”
顯然,白二娘的意圖更加明顯,三娘四娘不屑地撇撇嘴,小聲說了句什麼。
一提起二郎,白奶奶顯然被打動了,她仍板著臉,但卻點頭了,“你跟著你二哥一起去吧,多往樹上找找有沒有木耳。”
五娘眼睛亮了亮,白奶奶走進廚房又提了個竹簍出來,順便拿了個烏糯團子,一並塞了進去,五娘接過後,有些吃力地背起這個有她一半高的竹簍,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去扯白鑫的袖子。
曹氏一臉擔心,她心底是想讓女兒在家學女工的。大娘則是一臉羨慕地看著五娘,她走到廚房門口,背起兩個水罐子,小聲說:“我去地裏給二叔和大哥送些水。”
白奶奶掃了她一眼,不冷不熱恩了一聲,又囑咐她莫貪玩,趕緊回來,家裏還有好多活要幹了,白大娘鬆口氣,小雞琢米般點了點頭,背起罐子,和白鑫、五娘一道出去了。
去後山,路過白家的田,走沒一會,就看見白二叔和白大郎在一塊地裏拿耙子翻著土,前者慢吞吞的,看著就知在敷衍,後者實打實地幹著,一下是一下,隻見白大郎腦袋上的汗跟小溪似的,褂子都貼在身上了。
白二叔也不認為幾個孩子能看出什麼,再說又都是大房的,他也不怕,仍是有氣無力的樣子耙了幾下,然後裝模作樣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停下動作看著幾人,“大娘、三郎、五娘來了啊!”
大郎專心耙地,竟沒發現,還是二叔出聲,他才反應過來,抬起胳膊抹了下臉,這會上麵全是黑道子了,他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白鑫忽然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態,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大房一家子全是實誠的人,連偷懶都不會,大娘將罐子放在地上,用比在家裏稍微大點的聲音說:“二叔,大哥,歇一歇,喝些水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