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鑫不小心起晚了些,這還是被外麵的對罵聲吵醒的,他坐起來想聽了一聽,一動身子,渾身都疼,尤其是腿,像是被人用石頭碾了一遍。白鑫伸個懶腰,嘴裏忍不住發出一連串恩的聲音,他慢慢穿上衣服,門外的叫罵聲越來越大,什麼難聽的話都往外蹦,簡直粗鄙不堪,這亂哄哄的吵鬧中,當屬一個尖銳的女聲最醒目,簡直是舌站群雄,一個人同時跟其他兩三個人吵著,也不見落下風,她的話簡直能氣死人,不用猜就知道是馮家的黃氏。
黃氏插著腰站在白家門口大罵,周圍圍了不少人看熱鬧,卻沒人敢管閑事,話趕話,黃氏罵著罵著還真說出白家女孩如何如何,惹的白奶奶拿著掃帚衝了出來,黃氏見狀,一邊罵一邊跑走了。
白奶奶被黃氏氣得喘著粗氣,渾身抖個不停,現下簡直恨不得黃氏去死,再想起白鑫打了二虎,非但不責怪,還恨不得白鑫下次再打幾頓。
白鑫摸不清白奶奶心思,怕她遷怒,悄沒生息打水洗漱,但白奶奶還是一眼看見了他,遠遠叫了句“三郎!”
白奶奶隔著院子看著他,然後踩著重重的步子走過去,兩頰鼓起的橫肉跟著一顫一顫,走到白鑫跟前,她哼一聲,說:“下次看見二虎,還揍那小子!”
白鑫提著的心鬆了下來,輕輕應了一聲。白奶奶罵罵咧咧幾句,看見白大郎低頭不語打著水,不知邪火走了哪裏,竟遷怒起他來,罵他窩囊,三棍子打不出個屁,在外麵隻有被人欺負的份,又囑咐白鑫日後可別學大郎這樣。
白鑫聽了,心中不大舒服,但白奶奶形容還是十分貼切的,她是當著白大郎的麵說的,白大郎聞言,也隻是嘿嘿傻笑兩聲,接著捧起碗來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
因白鑫和五娘采來了木耳,白奶奶準許倆人日後繼續上山采野菜,這對白鑫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五娘今天沒昨天那麼興致高昂了,但她精力充沛,或許心裏也覺得家中壓抑,想往外跑,隻小聲和三郎抱怨幾句腿疼,吃過飯,背起竹簍,倆人就出門了。
倆人熟悉了地形,就還照著昨天的路線上山,先是去挖些野菜,白鑫準備挖的差不多了,再去采香附子,他又怕挖的野菜少了,白奶奶不再讓他們上山,幾乎一刻都不停歇,五娘有些跟不上,氣喘籲籲喊道:“三哥,慢一點。”
白鑫也累,小小的如枯柴的腿酸得直打晃,幾次想要坐下歇會,但白鑫一想到多采點香附子便能多賺些錢,就能早日脫離白家,什麼累都顧不上了,咬牙繼續往前走,他指著不遠處堵路的大石說:“到了那你在上麵上歇一會,我去附近轉轉,那裏高,又空曠,什麼都看的見,遇見什麼情況了,你大聲喊,我就在附近。”
五娘可憐兮兮點點頭,爬上大石,撲通一聲坐下了,小手抹了抹臉,抹出幾綹黑道子,像隻小花貓。
白鑫四下檢查一遍,又囑咐五娘幾句,接著順著大石和山壁形成的縫隙,滑了下去,眼看著漫山遍野的香附子恣意盛開著,心中漲得滿滿的,有了些底氣,他跪在地上,小腿肚子立刻一收一縮的酸疼,但多少有些緩解,他先采著附近的香附子,撣掉土,扔進背簍裏。
他這一采,幾乎忘了時間,看著背簍裏未處理的香附子,隻恨不得再多點。
直到白五娘軟綿綿的聲音猛地在耳邊響起,“三哥,你采這個做什麼?能吃嗎?”
白鑫太集中精神了,愣是沒發現五娘靠近,他嚇了一跳,手裏的香附子一抖,掉在了地上。
五娘嗬嗬笑了幾聲,替白鑫撿起掉在地上的香附子,隨手扔進籃子裏,又問了一遍。
白鑫停了動作,扭頭認真看著五娘,他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嚴肅地說:“這個不能吃,五娘……”
五娘聽說不能吃,小臉有些失望,剛要問不能吃采來做什麼,忽然注意到哥哥嚴肅的表情,不由得也有些緊張,“三哥?”
白鑫抓著五娘瘦弱的肩膀,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些,聽起來幾乎不像個孩子,“五娘,我采這個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記住了嗎?”
五娘似乎被嚇到了,她咬了咬嘴唇,肩膀不自覺向後縮去,“也不跟娘提嗎?”
白鑫想了想,娘性格實在軟弱,又沒有主見,告訴了她,沒準哪天就說出去了,於是白鑫重重點了下頭,“別告訴娘,大哥、大嫂、大姐也別說,二房、三房就更提都不能提。”
“為什麼?”五娘下意識問道,漆黑的瞳孔一派天真,澄澈得像是最美麗的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