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油殼螂多了起來,尤其草叢裏,幾乎都撲人腳,一上午的功夫,白鑫就抓了滿滿一袋子,他雖沒幹體力活,但跑來跑去一刻也不得閑,再加上早上喝的清湯寡水的稀粥,早就餓了。
他看抓的也差不多了,至少夠吃一頓了,於是拿著袋子往家走,一進家門,就見奶奶在數落大娘,愉悅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反而胸口堵得慌,大娘半垂著頭一言不發,眼神呆滯地盯著地麵,幾乎都麻木了。
白鑫見狀,忙上前打岔喊道:“奶奶,我回來了。”
奶奶因大娘的事忍不住遷怒白鑫,轉過臉沒好氣道:“整天就知道出去玩,一家子吃閑飯……”
白鑫忍得差點咬碎牙齒,大哥耕地務農,娘和大姐操持家務,就連嫂子都一邊照看狗子一邊納鞋底拿到鎮上去賣,白鑫怕自己再聽下去忍不住反駁起來,忙舉起腰間的袋子,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嘴角僵硬地往上揚,“奶奶,你看我抓了什麼?”
“什麼?”奶奶說這話時並沒上心,耷拉著眼皮掃了眼白布袋子。
白鑫裝作獻寶似的表情,一邊打開袋子一邊說:“我抓了好多油殼螂。”
奶奶抻著脖子往裏一看,果然密密麻麻全是油殼螂,又黑又亮擠在一起,要擱一般人早嫌惡心地撇過頭了,可奶奶臉上卻露出的驚喜的笑容,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她如變臉似的,聲音立馬不同了,“嘿,這個可是好東西,我怎沒想到呢?乖三郎,你可真懂事!”
袋子讓奶奶一把拿了過去,白鑫見狀,趁機跟大娘打了個眼色,大娘比較木訥,還傻站在一旁,沒明白白鑫讓她先離開的意思。
“中午就炒了……”白奶奶抓著袋子往廚房走,壓根忘了大娘,可她走到一半又放慢了速度,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還是等晚上二郎回來再吃吧。”
白鑫撇撇嘴,但也早猜到奶奶會這麼說,反而一點都不驚訝。
中午照往常吃的烏糯饃饃,喝的稀粥,配著兩樣涼拌鹹菜,連滴香油都舍不得放,白奶奶心心念念晚上吃油殼螂,餐桌上一直在說,對白鑫也和顏悅色起來,誇了他幾句,還親手給他夾了一筷子鹹菜,臉上的褶子堆了起來,“三郎,下午再去抓點,奶奶晚上親手做給你吃。”
其實是親手做給二郎吃吧,白鑫泄憤地咬著饃饃,同時,他也被那記憶中油殼螂的滋味勾起了饞蟲,一想起那美味,嘴巴裏分泌出大量口水,略微發硬的饃饃更像是在嚼蠟。
“恩。”白鑫心不在焉應聲。
白奶奶笑得更開心,又誇道:“三郎真懂事。”
村裏不少人家都好這口,白鑫下午再抓,就沒上午抓到的多了,隻弄了不到半袋子。
白奶奶見他回來,先是去看他袋子,見布袋癟囊囊的,不免有些失望,嘀咕道:“怎麼抓了這麼點,三郎,莫不是偷玩去了吧?雨後這東西可多著了。”
白鑫眼中有絲不悅一閃而過,他毫無起伏地說:“不少人都抓油殼螂打牙祭,村裏我都翻遍了。”
白奶奶雖這麼說,倒沒怎麼生氣,拿著布袋子就往廚房走。
曹氏知道自己婆婆要親自料理這蟲子,於是守在一旁看著,白奶奶先是扯去油殼螂的翅膀,然後過水清洗幾遍,這時的油殼螂已經半死不拉活了,接著白奶奶將油殼螂悉數倒進鍋裏,不停翻炒,炒幹水分再加鹽,繼續翻炒,油殼螂的殼和貼過摩擦發出哢哢的清脆聲。
白鑫也站在廚房門邊看著,聽著那聲音都能想象出那口感,咕咚又吞了口口水。
不一會,鹽炒油殼螂就出鍋了,黑漆漆的一盤,黑白分明,一股焦香味也飄了出來,白奶奶剛炒好,二郎就從外麵回來了,他臉上的汗跟小溪似的,麵有疲色,白奶奶一見他,整個眼睛都亮了,一邊招手一邊喊:“二郎,回來了,今天有好東西吃!”
二郎聽奶奶這麼說,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期待,下意識往廚房看了看,又抽鼻子聞了聞。
白奶奶喊完,二郎也走近了,她瞧見了寶貝孫子神色疲憊,白奶奶一臉心疼,轉而遷怒曹氏,“看見二郎回來,還不倒些熱水給他洗洗臉?就知道傻站著,一點眼力價都沒有。”
二郎往這邊掃了一眼,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然後昂著下巴走回了屋。
曹氏聞言,連忙喏喏應聲,舀水倒水,跟在二郎身後將盆子送進了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