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郎和二叔回來,這才得知今天發生的事,二叔一句話沒說,他心裏猜得出是誰拾掇的,其實按他想法,賣了五娘挺好,家裏銀錢富裕些,肯定是都給自己兒子花,隻是這會不能說些什麼,佯裝為錢苦悶,早早躲進屋裏去了。
大郎聽聞後,卻嚇得臉色發白,高大的漢子像是個小孩一樣無措,傻愣愣站在院中間,眼神閃爍看著屋裏,隱隱約約從裏麵傳來五姐的哭聲,他猶豫一下,走到白奶奶麵前,低著頭,討好道:“奶奶,您消消氣,五娘人還小……賣也賣不了多少錢,不如讓她在家幫忙,以後納些鞋底也好,繡個荷包也好,拿到鎮上賣多好。”
白奶奶在白鑫那吃了啞巴虧,心中正窩火,大郎這會無疑是撞在她槍口上,幹瘦的身子猛地跳起,狠狠捶了大郎肩膀一下,厲聲罵道:“那丫頭一身懶骨頭,幹嘛嘛不行,吃嘛嘛沒夠,指著她賺錢?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大郎一動不動,也不反駁,隻覺得讓奶奶衝他發了火,也就好了,所以任打任罵。
五娘此刻正窩在床角裏,光著兩條細細的腿,縮成一個團瑟瑟發抖,剛剛太過害怕,以至於尿了褲子,曹氏好說歹說,才勸她脫了下來,這會死活都不穿上,似乎穿上褲子就會被賣走。
曹氏依偎著女兒,輕聲安慰著,隻是說沒幾句,也跟著掉了眼淚,她今天也被嚇到了,這會還驚魂未定,安慰五娘一半,忽然想起三郎又被咬傷,又挨了一巴掌,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將白鑫拉到懷裏,神神叨叨念叨著什麼。
白鑫看著這一幕有點恍惚,如果他今天照常上山,那麼肯定錯過五娘被賣,等他天黑回來,怕是牙婆早帶著人走了,想到這裏,白鑫不由得十分後怕,四肢酸軟無力,隱隱也抖了起來。
晚上吃飯時,五娘仍沒出來,曹氏想拿個團子送進屋裏,卻被白奶奶冷嘲熱諷一番,“咱們家沒有這麼嬌貴的人,不願意出來吃,就別吃好了,有本事永遠別吃飯。”
曹氏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隻是她心中掛念女兒,也沒吃好飯,紅著眼圈,頻頻向屋裏張望。
二娘照常地露出惡意的冷笑,徐氏這會也明白了之前是三郎搗的鬼,怪他攪黃了這件事,心中巴不得他挨罵,最好被狠狠打一頓她才覺得解氣。
因之前白奶奶起了賣三娘四娘的心思,所以這會,三房一家到沒有像往日那樣幸災樂禍,三娘四娘兩人也蔫蔫的,慢吞吞地喝著稀粥,等喝完,低聲說了句話,就回去了。
白奶奶對三娘四娘有些心虛,沒說他倆,但將這股邪火發在了白鑫身上,隻見她一雙渾濁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白鑫,冷冷道:“沒良心地小畜生!”
白鑫充耳不聞,他早已將對麵的人都當成了陌生人,又怎會因為陌生人的辱罵而傷心?相反,他這人還有些偏執,越是討厭的人,越是希望對方恨他,對方恨不得打他來,他才高興呢,如果他討厭的人對他有好感,他反而嫌膈應。他以前的父親說他這樣不好,做商人就要八麵玲瓏,即使再不喜歡的人,也要讓對方對你有好感,以前跟父親走南闖北,遇見的人大麵上都過得去,白鑫第一次這麼厭煩一群人,真是光聽見聲音,或是光看上一眼,都嫌髒了眼睛、耳朵,即便以前麵對那些唯利是圖又愛耍小手段的商人,都沒有過這種情緒。
他聽著白奶奶的辱罵,心中反而生出一絲解氣之感,他不會虧待自己,連同中午沒吃的,稀裏嘩啦喝了兩碗稀粥,吃了一個半團子。
白奶奶看他吃的這樣多,心中更氣,嘟嘟囔囔罵他飯桶一類的。
徐氏不教訓白鑫幾句,總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於是陰陽怪氣開口,“三郎,你還小,不懂,即便賣了五娘,也不會虧待她,是賣到大戶人家給那些小娘子們當丫鬟,吃香的喝辣的,比在咱們家受苦好。”
白鑫從碗裏抬起頭,黑溜溜的眼睛平靜無波,這會他毫不掩飾,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聲音也是不疾不徐,“既然這麼好,二嬸,那你怎麼不把二娘賣了?讓她去享福?”
徐氏倒吸口氣,二娘見牽扯到自己身上,憤怒地看著白鑫,忍不住喊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