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奶奶見徐氏這麼早就把程家小娘子的事說給二郎聽,心中老大不樂意,可麵上不敢再耽擱,轉日就揣了幾枚雞蛋,並一些曹氏做的針線,去給馬家送去,白奶奶獨撐起白家十多年,向來能說會道,又誇自己家二郎如何如何好,又說以後前途無量,還說若這事成了,定少不了馬家謝禮,那馬家嫂子收了禮物,也不嫌東西少,她哪在村裏受過這種待遇,頓時歡笑連連,豪氣地直拍胸脯保證,一定讓自己媳婦在宋嬤嬤跟前多提提白二郎。
白奶奶借機也誇了人家媳婦幾句,“哎,馬嫂子啊,還是你命好,娶的媳婦個個能幹頂嗆,又孝順,嘴巴又甜,哪像我家那幾個兒媳婦,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村裏人知道程園要來個小娘子,唯一和那園子裏的人能說上話的,也隻有馬家兒媳婦,頓時,她成了香餑餑,可不止一個白家打起了注意,馬嫂子麵上露出得意,腦袋晃晃了,也不謙虛,“我那大兒媳婦,確實能言快語,哄的人能樂沒了眼,不怪宋嬤嬤就跟她親近,原本還要認幹女兒呢。”
這提起大兒媳婦,白奶奶就忍不住想起了曹氏,兩相一對比,越發襯得曹氏榆木疙瘩一塊,又想著說出來好讓馬嫂子高興,於是重重歎口氣,“哎,我們家那個,就是木頭一塊,跟個傻子似的,看著就煩。”
果然,馬嫂子聽了更是得意,但也不好說什麼,隻得勸幾句,“我看曹氏也不錯,吃苦耐勞的。”
倆人閑話一會,白奶奶就走了。
她剛走沒一會,從另一間屋子走出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娘子,梳著婦人頭,上麵還別著根梅花紋的簪子,銀亮亮的,她一邁進門檻,下意識去摸摸頭上的簪子。
馬嫂子將視線投過去,心中有些不樂意,可強忍著擠出個笑容,有些討好地喊了句,“金娘。”
這金娘不是別人,正是和宋嬤嬤經常走動的那個馬家兒媳婦,隻見她走到桌邊,一雙丹鳳眼掃了掃上麵的東西,緊接著露出幾分不屑,“剛剛是老白家吧?”
馬嫂子點點頭,又努了努下巴,“送來這些東西,讓你在宋嬤嬤跟前多提提他家二郎,最好能傳到程小娘子耳邊。”
她的話還沒說完,金娘鼻子裏就發出哼的一聲,將視線轉向了別處,“幾個雞蛋,一些針線,就想讓我替他家孫子說幾句好話?未免想的太美了。”她說完,又不自覺摸了摸發鬢,手指肚按了按簪子上的梅花瓣,一片片光滑飽滿,心中越發得意。
馬嫂子拿起幾條帕子看了看,見上麵圖樣栩栩如生,陣腳細密整齊,便知出自白家大兒媳的手,又接著說:“那老白家養著一大家子人,男人就兩個,哪裏能跟虞家和馮家比?能送出這些也不易,再說他家二郎是讀書人,以後備不住能有大造化。”
這些金娘可聽不進去,又說了,白二郎有了大造化,跟她又有什麼關係?白二郎以後還能記得她是誰?
馬嫂子一看,就知自己兒媳婦沒聽進去,但拿人手短,她又道:“你就在宋嬤嬤跟前提一兩句就行,總不能拿人東西不辦事吧?”
“我提不要緊,不過上下嘴皮子一碰,可這兩天,我已經在宋嬤嬤耳邊說了不少虞小郎和馮大郎的好話,如今再說起白二郎,他又拿什麼和那倆人比?反而更襯得白家二郎窮酸,說是讀書人,可往後到底能不能考上個功名,這些都未可知,我知現在他家窮的都快賣女兒了,那宋嬤嬤真能將這種人往她家小娘子耳邊說?真當什麼人都能巴上程家了?”
馬嫂子一聽自己兒媳婦叫宋嬤嬤時那副親密口氣,心中就不舒服,可兒媳婦的話她又無法反駁,這就板起了臉,聲音揚高些,“無論怎麼樣,都是一個村的,他家能擠出這些東西不容易,你就去宋嬤嬤跟前說一說,至於宋嬤嬤跟不跟她家小娘子說,就是咱管不了的。”
金娘也不能真跟自己婆婆吵起來,她麵上恩了一聲表示同意,到底會不會提,這就不知道了。
這日天還沒亮,晨雞方唱,打東邊小道悠悠駛過來幾輛車,不一會,就來到了程園門前,打最前頭那輛車上下來一個膀大腰圓的人,遠遠看去還以為是個漢子,走近才看見頭上梳著發髻,別著根簪子還戴朵花,原來是個魁梧婦人,那婦人咚咚敲了幾聲門,不一會,裏麵就傳來聲音,雙方對問一番,很快,大門打開,打裏麵急匆匆走出十來個下人,這天還灰蒙蒙的,個個手裏提著燈籠,轉眼照的燈火通明。
魁梧婦人回身越過前兩輛馬車,走到第三輛馬車邊,從裏麵喊了句,“春娘,這鄉下道路偏拗,仔細硌了腳。”
少頃,從車上先下來一個散挽頭髻的女子,做丫鬟打扮,那丫鬟撩起簾子,也囑咐了一遍,伸出手,這才扶著一個身穿絲綢裙子的女子,女子頭上戴著頂紫羅蓋頭,朦朧的紫紗遮到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