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飯,白鑫鑽進房裏研磨香料,還沒弄兩下,就覺得肚子中一陣翻江倒海,他匆匆放下手中的小搥,拿上草紙就往外跑,剛坐在恭桶上,就聽門外傳來大哥隱忍的催促聲,“三郎,你快點!”
白鑫解決完,匆匆提上褲子,麻利地讓出來,大哥風似的鑽進去,來不及說一句話。白鑫洗了手,回屋繼續研磨,還沒過半個時辰,肚裏又漸覺疼痛起來,宛如捅進把匕首,使勁地攪合,他忍著痛再次往茅廁奔去,卻見大嫂剛從裏麵出來,見了白鑫後臉色發紅,喏喏叫了句“小叔”,一溜煙跑走了。
白鑫疼的出了一頭冷汗,出來後再叫風一吹,隻覺四肢倦怠,恨不得立刻躺倒,回屋後他也不繼續研磨了,好歹收拾下,就躺床上去了。
這一宿,白家人輪番折騰,又拉又吐,他們終於意識到,全家可能是水土不服了。
一大早,眾人都麵有菜色,坐都坐不下,恨不得趴著,曹氏和大娘勉強做了飯,吃沒幾口,又要往茅廁跑。
白鑫反而是家中病情最輕的一個,他撐著桌子站起來,有氣無力道:“我去抓些藥吧。”
曹氏虛弱地擺了擺手,“不過是水土不服,適應幾日就好了,吃藥也沒什麼作用。”
白鑫不讚同地皺起眉毛,聲音揚高了些,“娘,全家都這樣了,哪能幹挨著?萬一小病變大病,到時要花更多的錢。”
“那你去抓些藥吧。”曹氏一聽花更多錢,也怕了,說完後她唉聲歎氣,“真是喝水都塞牙,怎地如此厲害?”
白鑫揣上錢,步履蹣跚出去了,他昨晚折騰半宿,香料也沒研磨完,就甭想出攤子了,問了路,來到了最近的藥鋪,最裏麵坐著個仙風道骨的老爺子,正捋著胡子閉目養神,聽見有人來了,掀起眼皮,看向門口。
白鑫走過去,道:“全家昨晚腹瀉不止,想來應是水土不服,欲抓點藥。”
那老爺子正是藥鋪郎中,聞言讓白鑫伸出舌頭看了看,又把了把脈,然後問,“你說水土不服,可是新搬來京城?”
白鑫聲音帶著點口音,一聽就能聽出來京城不久,還未被同化,他點了點頭,“剛到京城沒兩日。”
老郎中點點頭,又問:“這兩日你們吃的什麼水?”
白鑫被他問懵了,表情有些困惑,“吃什麼水?不就是一般的水嗎?”說完,又想起前日自己和大哥去河邊打水,道:“去河裏挑的水,怎麼,那水還不能吃?”
他本是隨口一問,老郎中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點了下頭,“京城河水因遭人汙染,屢禁不止,遂不宜飲用,吃多了會生病,你們又是剛來京城,想來是吃慣了村中泉水,情況就更加嚴重了。”
白鑫吃了一驚,從沒聽過連河裏水都不能吃,下意識問道:“河水不能吃?那京城人都吃什麼水?”
“自然有人從城外村中運井水來京城販賣。”
白鑫又問,“水都能賣?京城就沒有井嗎?”
老郎中捋了捋胡子說:“京城有井,挖出來的水卻鹹苦酸澀,還不如河水了。”
白鑫站在原地喃喃道:“原來如此,竟是因為水的關係。”
老郎中這就提筆,寫了個方子,“我給你開些藥,回去煎了,那河水可再不能喝了,你們外來人不知河水厲害,且不說有人在裏遊泳洗衣,還有人傾倒垃圾,拉屎撒尿,怎能入口?”
白鑫經他一說,胃裏止不住又反了起來,咕咚咕咚冒著酸水,更覺惡心。
之後,老郎中給開了幾劑解毒止瀉藥,又細細囑咐一番,白鑫拎著藥回家了。
曹氏見兒子回來了,先問抓藥用了多少錢,白鑫不答,反而說了眾人生病原因。
曹氏一聽造成全家生病竟是水的問題,且日後吃水隻得花錢來買,又震驚又心疼,連抓藥用了多少錢都不刨根問底了,一個勁地哎呦歎氣,“這京城什麼都貴,連吃的水都要花錢買,這住久了可住不起了。”
花錢買水,是曹氏心結,怎麼樣也解不開,越想越氣悶,大娘拿著藥包,進也不是,留也不是,隻得問,“那煎藥是用家裏水煮,還是買水來煮?”
曹氏忙衝她擺手,“這水用藥一煮,也就能喝了,你先去廚房煎藥吧。”
大娘沒立刻動,而是看向白鑫,白鑫衝她搖頭,然後又看向娘,說:“娘,咱們抓藥來本就是治病的,郎中明明說了河水再喝不得了,你這還要用河水煎藥,不是白白浪費這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