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鑫縱使有千般話想和程聞人說,也越不過他家家人,識趣地拱了拱手,“聞人萬幸平安歸來,祝賀一家人團聚,晚生就不叨擾了。”
程聞人下意識叫了聲“三郎”,有些心急想和他單獨相處,分辨對方對自己的感情,可也知家中逢此變故,該跟家人團聚,他目光穿過人群,牢牢黏在白鑫身上,“三郎,等我明日一早去找你。”
白鑫被他那在眾目之下投來的眼光看得不自在起來,僵硬地笑了一聲。
程老爺見狀,心中咯噔一聲,藏在袖子裏的手不自覺有些抖,神色複雜地看向白鑫。
白鑫察覺到程老爺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虛,匆匆叉手道別。
回到鋪子裏,見娘也跟著坐在櫃台後,這倒是稀奇,白鑫心中痛快,玩笑地說:“娘如今越發有氣勢了,往這一坐,赫然是個女掌櫃。”
大郎跟著笑了起來,曹氏幹巴巴笑了幾聲,抻著脖子又往外看看,問:“程少爺回去了?他們一家這會團聚了,怕是該高興壞了。”
“那是,全家人正抱頭痛哭呢。”想起那場景,雖讓人眼眶發酸,可那是喜悅的淚水。
曹氏頻頻抬手按著耳旁發髻,白鑫早已摸透她,知這是她不自在時下意識的舉動,“他家鋪子都關門了,真不知道以後該如何。”
白鑫不以為意道:“那能如何?鋪子關了還能再開,我看他家還是能起來的。”
曹氏吃了一驚,“他家這次不是徹底傾家蕩產了嗎?如何起來?若是能起來,不會連租房的錢都沒有吧?是不是他家暗地裏還有些資本?我就說嘛,偌大的家業,不可能一下子就垮的。”
白鑫誤會了,卻以為娘是擔心給他家花錢租房的事,也習慣娘的性子了,他解釋道:“程家做的大買賣,定有許多商家跟他家合作,並不像咱們鋪子似的,每次進貨,僅是幾百兩價格,和他家合夥的人多了,也不是像咱這樣一筆筆結賬,多是約定個日子,比如一年一結這樣,銀票忽然作廢,往日那些人一口氣找上來,縱使他家存了銀兩,可到底是商人,花慣了銀票,存的銀兩怕是很難堵上那窟窿,在加上他家鋪子多,開銷大,光是夥計工錢,每個月就要不少錢了,又有各種賦稅,是以,程家這才一下子無力承擔。”
曹氏艱難地聽著,然後問:“既然如此,他家該如何起來?”
白鑫笑眯眯說:“我聽聞人說了句,好似這次出海,帶了船貨物回來,轉手賣了,也該有些資本了。”
曹氏聽了更加坐立不安,“之前不聽你說他家欲回老家嗎?怎麼又不回了?再說如今銀票都作廢了,程少爺還有錢買貨物?”
白鑫不以為意,道:“他們出海的,都是以貨交兌,帶去綾羅綢緞、瓷器玉器,再換別的回來,哪裏用銀票?這一來一回,能發幾倍利錢。”白鑫又想起了程老爺那張不怒自威的臉龐,雖遭此打擊,眼中仍一片清明,不曾垮下,不免有些佩服,他都不敢保證自己若遭此樣打擊,還能像程老爺這樣,他繼續道:“若聞人將貨賣了賺了錢,他家也不甘心就此回鄉下,恐怕還想著東山再起。”
曹氏歎了口氣,忍不住喃喃,“其實回去種田也沒什麼不好嘛?將地伺候好了,到了時節,自然有回報,也不用操心別的,好過做生意日日提心吊膽的,就像咱們這鋪子,客人但凡少一點,我啊,晚上都睡不著覺了。”
“娘,種田還有個天災*呢,這世上,幹什麼沒風險?”
曹氏無話可說,心不在焉坐了會,就上樓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吧,越是這種大商人,破產起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