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九月的中秋竟然下起了大雪,楓葉殷紅,襯得這間小小廟宇更是孤絕,迷離。
當葉塵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能聽到門外有掃雪的聲音,葉塵自那半啟的窗戶縫隙間,可以瞥見門外有一位寬頭大耳的和尚正拿著一把破爛的掃把清掃寺院的積雪,此時天剛蒙蒙亮,東方天際剛剛現出一抹微紅。
“生既是死,死即是生,生既是死,死即是生……”
那胖和尚兀自傻笑著,嘴中不停的念著這一句,似禪非禪。
這人赫然就是十年前救下葉塵的那個傻傻胖胖的和尚,隻不過當時的葉塵,還是一個未出滿月的嬰兒。
一晃就是十年光陰!
當時的那個嬰兒,還擁有著令人嫉羨的身世,但是現在,他已不姓白,而叫葉塵。
葉塵並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法號。
當年的男嬰已經變成一個十歲的少年,或者說是一個遁入空門的小和尚。
隻不過這個小和尚在摸著自己的光頭時,總是在想,為什麼自己一出生就是和尚?
自己的父母是誰?難道真如師父所說,我是他從狼窩裏撿來的?
葉塵想不明白,但他也隻有在受了師父的訓罵之後,才偶爾想到這些,大多時候的葉尋,還是一個非常樂觀開朗,既善良又倔強的小和尚!
“啪!”
一團雪球正好砸在那正在掃雪的胖和尚的光頭上。
那胖和尚忽地回過頭來,望著葉塵臥室的方向,呆了一呆,竟是突然丟下掃把,大哭大鬧著就往廟宇中的一處房間奔去,邊哭還邊喊道:“師……師父!師弟他……他又欺負俺!”
屋內有一名正自打坐晨誦的老和尚,見他突兀地的闖進來,皺了皺那長及耳畔的白眉,沉聲斥道:“葉癲,你如此莽撞的闖進來做什麼?是不是手心又癢癢了?”
“師……師弟他又……欺負俺!”
葉癲咧著大嘴指著屋外,手掌卻是觸電般的縮到袖子裏。
這胖和尚顯然有些癡傻,但卻又很純粹,很快樂。
“阿彌陀佛!”
老和尚念了一句佛號,並未起身,而是指著一旁木桌上的一碗泛著青色的湯藥,說道:“癡兒,癡兒,不許胡鬧,你端起那桌上的藥給塵兒送過去,他若不喝,再回來告訴我!”
葉癲重重的點了點頭。
葉塵咧著小嘴,一臉苦相的瞅著麵前那碗自從自己有記憶起便一直在喝著的苦藥,還有眼前這個奇怪的傻和尚,他生的甚為憨厚,滑稽,但是卻似竟是比自己還要無憂無慮,仿佛塵世的任何一切都與他無關,唯一陪伴他的,隻有那把破爛掃把,當然現在,還有自己。
葉塵知道若是再將這苦藥偷偷倒掉,怕是自己的屁股又要開花了,所以他捏著鼻子,強忍著一咕嚕將湯藥灌進了胃裏,瞬時隻覺胃裏一陣抽搐。
這藥實在太苦了!
但卻又不能不喝。
因為葉塵已偷偷瞥見在屋外有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悄無聲息的站在那裏,那老和尚站在初生的朝陽中,身著一身淺白袈裟,雪白長須直垂胸前,深邃的雙目中流露出一種令世人不敢侵犯的孤高威儀,像已飽曆無限滄桑……
葉塵的雙瞳突然變大,表情也愈發的激動。
因為他已看到老和尚雙手中早已捏好的雪球!
“啪!啪!”
兩聲脆響,分別在葉塵和葉癲這一對師兄弟的光頭上響起,隻留下了一臉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