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豬下意識推開衛子夫,不知為什麼心中有些慌。
年老宮人跪了一地,齊聲感激道:“多謝皇後娘娘讓奴婢們能在有生之年得見家人!”
楊桃、陳阿嬌和高美人三人先朝劉小豬行禮,隨後陳阿嬌道:“都平身吧。”
衛子夫素手拂淚,哽咽見禮,轉身時的那一頭烏發畫出漂亮的波浪弧線,劉小豬眼眸一亮,再起憐心。
陳阿嬌袖中的手絞緊,呼吸有些困難。
高美人失寵一年,遇見衛子夫,刻薄道:“喲,這不是在妾宮裏刷馬桶的衛子夫麼?去年你犯了宮規被送入掖庭學規矩,規矩可學好了?”
楊桃輕笑道:“一年沒見,子夫長得更漂亮了。”
衛子夫靦腆垂下螓首,她從小受母親衛媼教導,一顰一笑,一行一動,皆是男人最喜歡的姿態,落在劉小豬眼中愈是惹人生憐。
誰都沒看見,她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緊,高美人的那十幾個耳光,令她在掖庭中受了一年罪,但見高美人落魄刻薄,她反而與這種人生不起來氣,倒是陳阿嬌與從衛媼那裏聽說來的囂張跋扈不同,讓人不辨喜怒。
高美人氣道:“我看你規矩還是沒學好,不答我的話也罷了,竇太主的話你也不答,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經高美人一提醒,楊桃和劉小豬同時皺眉,衛子夫趕忙跪下,瑟瑟發抖道:“子夫不敢……”
一副被權勢欺壓的柔弱姿態。
高美人又道:“要自稱奴,基本的自稱你都不懂,這規矩還是沒學好,衝撞了竇太主,陛下豈能饒你!”
劉小豬為難,他實在不願責罰衛子夫。
“哎,不過是不懂規矩的宮女,何必動怒,叫她管事老嬤嬤來領回去重新教就是。”楊桃攔了下高美人,為衛子夫說好話,也為劉小豬解圍。
阿嬌頷首,淡淡吩咐人去傳喚掖庭令來。
衛子夫抖若篩糠,劉小豬不忍道:“子夫,你先平身吧,竇太主都說原諒你了。”
阿嬌聽見心碎的聲音,目光幽遠,望向劉小豬身後。
長安城的房舍鱗次櫛比,她仿佛能聽見繁華街道上人來車往的熙熙攘攘聲,可耳邊隻有清風送來的劉小豬隱著寒意的聲音:“衛氏溫婉賢良,朕欲納她為美人①,協助阿嬌管理後-宮,阿嬌,你認為如何?”
衛子夫唇角一勾,感動而依賴地望著劉小豬。
劉小豬霎時心被填的滿滿的。
阿嬌聽見自己帶著笑意的聲音,甚至她眼裏也有笑意,凝視著劉小豬,但她眼中看到的卻的的確確隻有那片繁華熙攘:“衛美人,果然不負‘美人’之名,讓陛下歡心是妾的本。況且,衛美人賞心悅目,妾也很開心呢。”
楊桃心一下子疼了,忽然覺得如此讓阿嬌委屈求全做的並不對,又覺得衛子夫對這句“賞心悅目”把她當玩物看的話無動於衷,真真是可笑,說好點叫識大體,不嫉不妒,賢良淑德,說難聽點,她就是漢武帝的傀儡,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這與她從小為奴為婢的奴性是分不開的。
劉小豬眉眼一彎,卻在對上阿嬌笑盈盈的眉眼時眸色略沉,不知想到什麼,興致稍淡:“那衛美人住在哪裏?”
“衛美人可有合心意的宮殿?”阿嬌列了幾個空置宮殿的名字,心裏卻在想,未來,那些宮殿都會住滿形形□□的美人,還有行宮甘泉宮、擴建的建章宮,那裏都會充滿美人們的歡聲笑語。
衛子夫當了半輩子奴才,又怕陳阿嬌內裏藏奸,謙卑柔弱道:“奴恬居美人,隻想伺候皇後娘娘,守好本分,若另立宮室,奴惶恐。”
既是跟阿嬌表忠心,又能免於陳阿嬌暗害她。
劉小豬眉心一攏,高美人插嘴冷笑道:“封為美人你還把自己當奴才看,那我們這些美人、婕妤豈不是都要擠到椒房殿去?你野心倒不小,居然一上來就想去椒房殿!”
劉小豬眉頭皺的更深。
楊桃朝阿嬌瞥了眼,阿嬌輕輕勾唇,示意楊桃看向另外一邊。
掖庭令擦著冷汗小跑步而來,恭恭敬敬行大禮,衛子夫鬆口氣,免了一時尷尬,可等掖庭令稟明身份後,她呼吸一窒,掖庭令道:“……衛子夫乃是私逃出來的。”
楊桃及時道:“母後吃藥的時辰到了,陛下,臣婦退安。”
阿嬌淡攏蛾眉,隨之退安,高美人不甘不願地告退。
衛子夫半傾著身子去拽劉小豬的袖子,窈窕的身段展露無遺,一半烏發如油光水滑的錦緞流瀉到身前,急急道:“陛下,妾有罪,陛下請看妾的手,因妾見罪於宮妃,在掖庭遭受百般羞辱,妾這才鬥膽冒死請求出宮。陛下!妾原本打算,今日若不得陛下允諾出宮,不如一頭碰死!哪知又得陛下垂青,封為美人,再續前緣,還請陛下憐惜妾,若真個厭了妾,妾求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