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當日林衝到了滄州牢城營,先把柴進書信投了,又給管營、差撥些銀子,免了一百殺威棒不說,每日也隻須做一些輕省的活兒。
林衝也是慷慨之人,身邊帶的金銀又多,牢裏犯人也多得他接濟,正是無人不念他的好。
不覺便過了兩三月,林衝看並無人來害他,提防之心也少了。
他也聽得史進在梁山劫富濟貧,做的好大事業,不過在他心裏,落草為寇終究是有辱門楣的事情。
他在這裏熬幾年,遇到大赦便能重獲新生。到時去邊關一刀一槍也能博個封妻蔭子,重振門楣。
這一日,管營叫喚林衝到點視廳上,說道:“你來這裏許多時,柴大官人麵皮,不曾抬舉的你。此間東門外十五裏有座大軍草場,每月但是納草納料的,有些常例錢取覓。如今我抬舉你去那裏,每月也尋幾貫盤纏。你可和差撥便去那裏交割。”
林衝驀地想起當日史進的警告,臉色當即變了。
管營自思沒有露了破綻,問道:“怎麼,你不願意嗎?”
林衝心中雖有百般疑惑,此時也不好違了管營的意,須知縣官不如現管,連忙道:“多謝管營抬舉,小人便去。”
當下林衝就去取了包裹,帶了尖刀,拿了條花槍,與差撥一同辭了管營,兩個取路投草料場來。
兩人在路上也沒耽擱,早來到草料場外。
看時,一周遭有些黃土牆,兩扇大門。
推開看裏麵時,七八間草屋做著倉廒,四下裏都是馬草堆,中間兩座草廳。
一個老軍聽到動靜,從草廳裏走出來,看到差撥,忙上來問候。
差撥道:“管營差這個林衝來替你,你可即便交割。”
老軍聽得是管營吩咐,也沒多說,領著林衝在草料場走了一遭,交割了便和差撥回牢城營去了。
林衝按捺著好奇,等二人走了,便攀上一個倉廒,縱目四望。
看到東邊不到半裏處正有一個古廟,不由呆了。
草料場、古廟。
史進的夢便這般真切?
林衝呆了片刻,跳到地上,鎖了草廳門,便快步往東而來。
到的那古廟處,入得裏麵看時,又呆住了。
隻見殿上塑著一尊金甲山神,兩邊一個判官,一個小鬼。
林衝看著眼前山神,麵色凝重。
草料場、山神廟都應驗了。
若真能在這裏抓到陸謙,那史進便真是老天派來救他的人。
史進便是能買動先前押送的董超、薛霸,還有這牢城營的管營、差撥,做這許多戲給他看,也定然買不動陸謙那奸賊來。
若果真如此,這條命便給了史進又如何。
林衝思慮片刻,走出山神廟,回了草料場,把尖刀放在懷裏,又拿了些銀子,依著先前老軍的指點,往東邊市井吃了些酒食。
吃的肚飽,又買了一些酒肉回到草料場。
歇息了半日,看看夜幕降臨,打火熱了酒肉,吃的肚飽,便拿了包裹、花槍出廳,虛掩了房門,也不走大門,從圍牆上翻到外麵,往山神廟而來。
到的山神廟,林衝也無心歇息。
看著山神,林衝也不知道是希望陸謙這狗賊來受死呢,還是希望陸謙不要出現了。
林衝在山神廟枯坐了一陣,突然聽得外麵必必剝剝地爆響,跳起身來,就壁縫裏看時,隻見草料場裏火起,刮刮雜雜的燒著。
當真有人放火!
且看陸謙這狗賊會不會來。
林衝剛剛抓起花槍,便看三人從草料場方向走來。
借著草料場大火看去,一個是今日送他來此的差撥,一個是當初出賣他的陸虞候,最後一個是高衙內身邊的幫閑幹鳥頭富安。
看清三人麵目,林衝鋼牙險些咬碎。
再無差錯了,這高俅父子果然不為人,已經害他到這般地步,還不肯罷休。
外麵三人還不知他們要害的林衝就在跟前,那差撥還在邀功:“他便逃得性命時,燒了大軍草料場,也得個死罪。”
林衝早忍耐不下去,拽開廟門,喝道:“且看誰先死。”
三個人看到林衝從廟裏跳出來,都驚得呆了。
林衝卻是不再猶豫,舉手一槍先刺倒差撥。
“饒命!”
陸虞候嚇得尖叫一聲,要逃走時,卻慌了手腳,走不動。
林衝也不理陸虞侯,幾個箭步趕上逃走的富安,後心隻一槍,又搠倒了。
翻身回來,再要細細料理這賣友求榮的陸虞侯。
陸虞候卻才行得三四步。
林衝喝道:“好賊,你待那裏去!”
說話間,快步追上,一槍掃翻在地,用腳踏住胸脯,身邊取出那口刀來,便去陸謙臉上擱著,喝道:“潑賊,我自來又和你無甚麼冤仇,你如何這等害我?正是殺人可恕,情理難容。”
陸虞候連忙告道:“不幹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