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說得自己都不耐煩，匆匆結尾，伸展胳膊，槍口的一端通著深不見底的死亡。再一次集中注意力，他才發覺背後窸窸窣窣的響聲，聲音好像螞蟻爬過地麵。回過頭去，發現林木杉不知不覺間，已經爬到了門邊。沒有的多餘的思考，一顆子彈打在門檻上，嚇得林木杉趕緊抱頭縮成一團。
女人淒厲的叫聲穿透山穀，槍聲悶悶地滾過林子，枝葉在風的摧殘下發出切切悲鳴，濃稠的夜色之下似乎在謀劃著一場暴動，高翔知道不能在拖下去了。回身再次射向程宇，動作迅速而決絕，就是這沒有殘念的幹脆利落，想讓他再衝著自己補上一槍，在被心痛折磨致死前自行了斷掉。射向仇人的子彈，鑽進了愛人的身體，他頹然地跪在地上，肩塌下去，手臂仿佛被人抽幹了力氣一樣拄在身旁。
程宇抱緊懷裏溫熱的身體，在這個慌亂的夜裏第一次緊張起來，他不敢哭，怕淚水模糊雙眼，怕錯失她最後的容顏。她的血順著他的指縫流淌出來，滑膩的液體帶著腥甜的氣息，把夜塗抹成紅色。她再一次不顧生死地撲向他，救他，卻也害他，害他一次次的傷心欲絕。
他捧起她的臉，眉清目秀的小臉因為疼痛而掙紮變形，左邊的眉毛一挑一挑的，他的心也隨之一陣陣揪緊。她的嘴唇微張，可能是要說話，卻又緊咬銀牙，發不出聲音。喉嚨顫動，咽下的是疼痛帶來的呻吟。她又跟自己較上勁了，哪怕正麵對著死亡。
這樣的她最是讓人心疼，程宇眼底血紅，兩滴滾燙的淚水砸在葉落臉上。她想伸手去擦，手可能已經被那邊的世界收走了一樣動也不動，她這樣覺得，於是繼續直挺挺地躺著，隻希望在眼睛也去了之前，好好看他幾眼。原來死亡的過程是這樣子的，一點點的被抽幹，她的心一定還沒被收走，要不然那裏不會疼。
程宇抬手抹去淚水，卻擦得一臉的鮮紅，一邊用另一隻手拍打著葉落的臉龐，一邊說著話叫她不要睡。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極了地獄裏殺出的羅刹。
剛子尋著槍聲衝上來，五髒六腑都顛簸到了嗓子眼。他本來想著多叫些弟兄上來搜羅，可是程宇說葉落究竟怎麼樣情況我們還沒有搞清，不能輕舉妄動，而且自行解決真有了死傷，一定惹得一身麻煩，況且對方還是個警察。臨上山前又囑咐他，一定不要輕舉妄動，他已經做了打算。剛子發覺他哥哥一路上已經平定了心神，也暗暗放下懸著的一顆心。可是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想到剛才的槍聲剛子忍不住渾身一哆嗦，是不是他哥出事了。那他的好大哥之前說的話都是在騙他麼，隻為他能放棄糾纏，快些讓他上山？
剛子思忖著，林間岔路又太多，越發的心浮氣躁。在他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接著走的時候，又一聲槍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