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母推了下眼睛,不為所動,表情仍舊無辜而冷靜。
李玉珂則這樣一邊打著哈哈一邊關上門出去了,等到落鎖的聲音響起之後,她才鬆了口氣:“我就說沒有吧。”
邵父被她一並拽了出來,此時靠在樓層的護欄上,盯著書房門的目光還有些恍惚:“……太魯莽了……”
“我後來不是轉移話題了嗎?!”
“那麼生硬……”
“滾滾滾滾滾!”李玉珂惱羞成怒了,揮揮手轉身就走,“你管吧,我不攙和了,要求那麼高,跟你這樣磨磨唧唧的,猴年馬月才能把事情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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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母坐在安靜的書房裏,台燈的亮度很暖,灑在木桌上泛起朦朦的光。她目光落在手上的作業本上片刻,心浮氣躁,實在看不下去。
放下書,摘掉眼鏡,邵母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想到剛才進來的丈夫姐姐,心中又是懷疑又是猶豫。
他們要說的到底是什麼呢?真的是那件事情嗎?還是就像大姐說的那樣,是月底他們要一塊出差的消息?說實話現在家裏的氛圍她也是怪搞不懂的,人生中頭一次學著保守秘密,涉及到邵衍,似乎也不像想象中那樣難以做到。
邵母獨自發了會兒呆,到底坐不住,起身出去拉了個傭人問:“衍衍在家嗎?”
“六點多的時候就回來了,沒見出去,應該是在家的。”
她道了句謝,摘下眼鏡整理了一下頭發,預備還是先去找兒子說一下。甭管怎麼樣,得先給兩個當事人通一下氣。
邵父恍惚著站在樓梯口那裏,被柱子擋住身體,邵母沒看到他。看見邵母出來的時候他本想打個招呼,但剛才的會麵實在是太尷尬了,他想了想,開始沒把含在口裏的招呼給吐出來。
他看邵母拉著傭人問了孩子在不在家,得到回答後就朝著邵衍房間的方向走去,於是歎了一聲,轉身預備下樓。
腳剛邁出去一步就頓住了。
邵父忽然想起,剛才在客廳的時候,回來的嚴岱川好像也和他打招呼了!!!
兩個小孩都在家!!!
邵母在書房,所以他倆在哪兒呢?
房間!!!!!
臥槽!!!邵父拔腿就追,雙眼瞪得溜圓。他在這上麵吃了好幾次虧了,每次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雙眼,邵衍和嚴岱川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習慣幹什麼都不愛鎖門……
萬一!!!!
那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方式,實在是所有選擇裏最糟糕的了!!!
邵母敲了敲門,手剛扶在門把手上,不經意一回頭,就看到丈夫麵目猙獰地撲了過來。
她嚇得心跳驟停,渾身僵硬,下意識貼著門靠了上去,恰好將門柄給按了下來,撲上來的邵父收勢不及,也跟著趴在了門上。
房門被撞開,夫婦倆齊齊撲空摔下,邵父下意識用手護住老婆的後腦,等跌倒在地毯上之後,又相互茫然地對視。
屋內,床上,穿著浴袍被騎和披著浴袍騎在嚴岱川身上的邵衍也跟著安靜了。
“啊!!!”
“啊!!!”
夫婦倆整齊劃一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相互推搡著對方朝屋外去,一邊推搡一邊大聲道:“老邵啊你冷靜點冷靜點冷靜點!!!!”
“阿琴啊你別誤會別誤會別誤會!!!!”
臉被推變形,夫婦倆迅速從房間轉移到走廊,嚷嚷著嚷嚷著發現到了不對。
邵母:“……哎?”
邵父:“……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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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會議,所有人都到期(除了正在上家教課的小弟),邵父邵母、嚴岱川爸媽,連帶著兩個小年輕圍著書房會客的矮幾坐著。
李玉珂瞥了匆忙換上衣服的嚴岱川一眼,對兒子相當嫌棄:“教你一百遍了,永遠記不得關門。”
後進屋的人是邵衍,但嚴岱川現在不打算解釋這個了,隻是誠懇垂下頭,擺出相當良好的認錯態度。
邵衍還是裹著浴袍,裏麵套了一條白色的寬鬆的綢褲,歪歪斜斜地倒在沙發上,姿態和嚴岱川截然不同,反倒還帶著責怪:“沒鎖門也不能隨便就開進來啊。”
邵母氣弱道:“我敲門了……”
邵父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兒子一眼,又拍桌子朝老婆道:“你不許說話!!枉我還一直以為你是蒙在鼓裏的那個人,你說!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邵母迅速地掃了下枕在嚴岱川大腿上的兒子,似乎受到了心靈攻擊,表情扭曲了一瞬:“……小澤兩歲半的時候……”
邵澤現在都上小學了!!!她居然能瞞那麼多年!!!!
李玉珂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怎麼發現的?”
邵母沒說話,耳朵可見發起紅來。
邵父咳嗽一聲:“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為什麼不把自己已經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你知道家裏人為了瞞著你有多辛苦嗎?知道衍衍和小川壓力有多大嗎?你平常那麼守不住話的人,幹嘛忽然在這方麵那麼靈光!?”
邵母還是很氣弱:“你們……你們也沒來跟我說啊……”
“你心髒不好,我們不是害怕告訴你你到時候把自己氣出毛病嗎?我們幾個人,哪個身體比你還差?!”
邵母道:“我不是……怕你不同意嗎?衍衍不聽勸,你又那麼倔,到時候鬧起來……還有,還有我姐……”
李玉珂瞪大了眼睛,就聽邵母評價自己道:“我姐那麼凶,她要是知道了,非得去打人不可。要光是她就還算了,姐夫他……姐夫不是……以前那個麼?”
邵母的視線在嚴頤身上停頓了一會兒,把那句“他以前混過黑社會”的話給吞了回去。
嚴頤挺著大肚子笑得像尊彌勒佛,臉上的表情短暫崩裂了一下。
嗬嗬,他心想:怪我咯?
邵父這下真的對老婆刮目相看了,能把一個秘密埋藏那麼多年,實在不是他自以為了解的那個天真單純的小女人。於是這種對老婆智商的欣賞多少消磨了一些怒氣,他緩和態度,聲音也放低了一些:“那你就一個人憋那麼多年?平常看家裏人的態度,你也應該看出來點東西啊!”
邵母搖搖頭,看著有些不好意思:“沒看出來……”
“……”邵父道,“那這幾天我旁敲側擊,表現的那麼明顯,姐剛才還來書房問你是不是知道了,你怎麼也不說?”
邵母更不好意思了,摸摸腦袋,脖頸跟著紅了起來:“我真……真的沒看出不對勁……”
邵父盯著老婆羞窘的表情,心情真的好複雜。
***
除了嚴岱川之外,家人們對這個突破性的進展都無奈多過喜悅。
邵母對他倆結婚的決定沒什麼意見,家裏人的看法也基本一致,拿不到證,擺幾桌酒請親朋好友們吃頓喜宴也沒什麼不好。邵家真正來往密切的圈子並不大,親戚基本上已經沒有了,朋友們來見證一下這段感情,說實話也沒什麼丟人不丟人的。
嚴父在最底層掙紮過,比起嚴岱川找了個男伴,外麵人更樂意笑話他拿不出手的出身,邵家受到的嘲諷也絕不可能比邵父落魄時更過。邵衍和嚴岱川早事業有成,強強結合,想說酸話的人多少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
嚴岱川激動極了,又是印喜帖又是安排場地,他羅列出來的需要邀請的朋友列出了長長的名單,然後在權衡利弊一個個勾除掉。
邵衍原本對此是不太上心的,看嚴岱川高興成這樣,多少也受到些鼓舞。他對這方麵的細節不太了解,也不擅長安排工作,便包攬下寫喜帖的工作。
受到喜帖的朋友們一開始相當的莫名其妙。
印著禦門席招牌圖樣的信封看起來十分古樸,素色的紙,邊緣處勾勒出細致的花型,背麵還上了封蠟,由邵家或者嚴家的傭人送到手上。
沒聽說禦門席最近要在哪裏開分店啊?更何況現在的禦門席開店犯得著用上這一招?邵父在外頭物色店麵的時候消息就傳出去了好不好。開業的那天哪怕不做任何宣傳店裏肯定也是坐不下的,當初在g市開禦門席的時候,省會富人圈裏狂歡了多少天?
信封表麵收信人的名字倒是寫的蒼勁有力,一看就不是機器印出來的手筆,客人們收到信後大都會多看兩眼,常軍軍覺得熟悉,還跟送信的傭人逗趣:“這字跟邵先生的墨寶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