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種不同,但也看得出來,整張臉有一些微妙的相似。

尼塔朝著他的方向伸出手:“嗨,很高興認識你。”

江齊霄的目光又落在他健壯健康的手幾秒,平靜地伸出右手跟他握住了手,一觸即分:“你好。”

*

江齊霄開車回去的時候一路飛快,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克製與偽裝馬上快要到達了極限。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翠湖天地的那一套房,一打開門卻是跟往世他跟路心寶一起同居時的布局,有那麼一陣時空錯亂的感覺,也是江齊霄沒帶路心寶來這裏的原因。

江齊霄回到家,第一時間就是又焦慮不安地照起來了鏡子,浴室裏的大鏡子在心理醫生的強烈要求之下已經拆除,但是他的家裏還留有很多手拿鏡。

他著重地看向自己傷疤的位置。

江齊霄當時出院之後直接就找了最好的整形醫生去做了切縫手術,恢複期很漫長,他每天都要避免曬太陽,出門就戴口罩帽子,再加上忌口辛辣食品,每天連一點調料都不吃,隻吃水煮菜跟肉。

小心翼翼又煎熬地度過了大半年的時間。

江齊霄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裏每天都會做噩夢,夢到恢複失敗,臉頰上的傷疤越來越大,變成一條巨大的猙獰蜈蚣爬在他的臉上。

然後半夜在夢中驚醒,一個人進沒有開燈的浴室間,反反複複地照自己的臉。

好在江齊霄恢複得很成功,傷疤淡化縮小了很多,隻剩下淺淺的痕跡,他要是平時再往上塗上點遮瑕,就會完全看不出來。

江齊霄看得出來,路心寶最喜歡的就是他跟尼塔的這一款臉,審美從沒有變過,但他已經是瑕疵品,但是尼塔是藝術品。

他對著鏡子,不停地像是瘋了一樣地揉搓著臉上疤痕的位置,深呼吸漸漸地變得急促起來,最後江齊霄“砰”地一聲把鏡子覆蓋。

江齊霄又砸滅了一麵鏡子。

江齊霄摘下手套,又卷起來了袖子,緊繃著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假肢。

他的假肢是腦機接口的機械假肢,泛著金屬的冷光,金屬麵上偶爾旋轉著跳動流過冰涼的藍光,不太真實,像是一條會出現在賽博朋克世界的手臂。

江齊霄用了很長時間跟假肢進行了磨合,複檢是心理與肉體上的雙重折磨,首先他要接受自己失去這條手臂的現實,這是最痛苦的一項過程。

無數的血與汗混在一起,除了一些過於細致的動作,大部分常人做到的動作他也終於都可以做到。

江齊霄又一次開始瘋狂地厭恨自己,咬牙切齒地恨自己是個殘廢。

他突然又衝進浴室裏,脫去身上的衣服,這時候才可以看到他身上長短不一的疤痕,所以江齊霄現在隻穿長袖長褲。

很多都是他在高中時候消失的兩個月留下的,他反省著自己對路心寶做錯過的事情,想到一件就拿鋒利的刀往自己身上劃一條。

這些全都是江齊霄做錯事情之後的一種自我懲罰方式。

開關打開之後,冷水澆頭而下,江齊霄仿佛在頃刻之間冷靜了下來,表情恢複了平靜。

江齊霄先是用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一點也沒有留情,把半張臉抽得通紅。

——“都什麼時候了,心寶都被別人欺負成這樣了,你現在竟然還有空在乎路心寶會喜歡誰?還在乎著自己的臉?”

他拿起刀,又毫不猶豫地往自己的手臂上割了血淋淋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