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讓雷索的身體不停抽動,帶著腥味的鮮血緩慢卻堅定的從傷口中滲出來,濕透了單薄的繃帶。昏迷的奎德人歪著留有黃色發辮的腦袋,身體陷在用柔韌枝條簡單編成的擔架裏。他身上裹著兩件鬥篷,受傷的腿與胳膊上包紮著沾滿了血跡的黃褐色亞麻布條。加爾與另一位奎德族人艱難的雪地中行走,雙手中握著還沒有剝去樹皮的擔架柄。
走在加爾前方的是瑞加,他肩上扛著一隻死掉的雪狼,同側手掌按在狼屍的腰部,保持著行走中的平衡。另一隻空出的手裏麵握著染血的鐵劍,劍的鋒刃上凝固著暗紅色血痂,血痂沒有遮住那特屬於金屬的光芒,卻還一直在向空氣中散播著濃鬱的腥臭。
黑月早已經從地平線升到了斜上空,那仿佛能夠吞噬一切的黑色如同舞台的暗幕,逐漸遮住了紅月之下的冰川與丘陵。大多數動物此時都躲進了溫暖的樹穴,就連那些貪婪掠食者也藏進了安全的角落。
“加快速度。”把鬥篷脫下去蓋在雷索身上的瑞加因為小跑而氣喘籲籲,他從領先的位置上慢下來,然後轉過頭對著身後的同伴道。“馬上就是黑月時了。我可不想點起火把,那讓我們看起來像是躲在雪獾群裏麵的灰熊一樣明顯。”
“大概還有多遠?”加爾向後示意了一下,然後將擔架放低搭在撐開的大腿上放鬆手臂。“我已經快要感受不到雙手的存在了。”
“還有不到兩裏。”又回頭對遠處望了望,瑞加響起的聲音如同擊鼓般猛烈。“加把勁,我們馬上就能休息啦。”
一裏的路程有一千七百六十碼,而一碼又有三尺長,所以說兩裏的路程著實不算短,況且還是在陰暗紅月之下的雪地上前進。奎德人的速度甚至被緩慢爬行的冰龜都快不了多少,當他們來到那近似於女人**的洞口時,黑月正好將紅月的光芒完全驅趕。
“唔,該死。”吃力而緩慢的彎下去,加爾將沉重的擔架放在地上,然後手掌僵硬的握成拳對著後腰敲了敲。但在最後一絲詭異的紅光之中,他敲到了自己的屁股。
“什麼事?”腋下夾著火把的瑞加摸索著轉過頭來,含著一條引火繩的嘴巴嗚咽道。說完他用力的敲起了打火石,但第一次卻砸在了拇指上。
“唔,該死。”瑞加同樣嘟囔著又敲打了幾次,最終依靠濺射的火花將引火繩點燃。澆上了雪獾油脂的細繩立即燃燒起來,瑞加用它點燃三隻火把,然後一口帶著滑膩油脂的唾液吐出。“這該死的油脂,我感覺肚子好像更空了。”
火把由樹枝和用樹皮搓成的繩索製成,油脂則是他們每個人都帶在身上的雪獾油——一種能夠治療凍傷的特殊油脂。
“讚美光明神,我不得不向他祈禱一句了。”從瑞加手裏接過一隻火把,恢複了視線的加爾立即敲著後背發聲道。“我不喜歡黑暗。不。我討厭它。”
洞穴中的樣子沒有發生多大變化,甚至一些奎德戰士留下的東西還擺在岩石上,但一行人卻沒有放鬆警惕。畢竟時間已經距離他們離開幾天了,上次那隻速度驚人的藍紋狼可是把加爾嚇得不輕。
開始的一段路上沒有什麼變化,但越靠近溫泉,瑞加就越能感受到一種令人窒息的壓力。仿佛是又見到了那龐大如山的霜熊與冰龍,獵人緩慢的前進,每一步落下時都沉重的如同腿部由岩石雕刻。周圍的奎德人與他相比則更為狼狽,甚至大部分戰士都已經咬緊牙齒、滿臉通紅。
更奇怪的則是他們並沒有感受到對於壓力的恐懼,奎德人都在拚著命向前,似乎在那裏有些珍貴異常、令他們垂涎的寶物。
又咬著牙向前走了幾步,當瑞加已經雙眼模糊兩腿發軟的時候,溫泉旁邊亮起的火光終於射進了他的雙眼。
“是誰?”突然來襲的火光讓他精神一緊,接著獵人突然開口大喝道。“是誰在那裏?”喝聲在山洞中形成了不斷響起的回音,讓另外的戰士也都清醒過來。
“哦?是霜熊的小崽子們啊。”如同熊吼一樣洪亮的聲音從裏麵響起,然後一個異常高大的身影從裏麵站起來,完全擋住了火堆所散發出來的光線。“怎麼還有一個半死的?”
舉著火把又向前走了兩步,瑞加這才看清楚說話之人的相貌。他比瑞加要高出來一頭,大約有八尺多、接近九尺的樣子。一條如同鋼幣般閃爍著亮銀色光芒的長辮墜在身後,兩鬢光滑,上麵紋繪著幾條扭曲的族紋。真正令瑞加吃驚的還是這個奎德人的胡子,他那仿佛精妙工匠用銀子打造而成的銀色胡須被編成十餘根小辮子,尾部還用各種顏色的金屬環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