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隻有失去之後,才明白擁有的可貴。然而周若琦偏偏不信這個邪,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就算擁有,也隻是虛幻的肥皂泡,雖然好看,但一觸碰,便噗地一下,消散無蹤。傅子謙,她僅僅是靠近,他便從她的世界消失。

她也曾幻想過的。幻想著他會再次來找她,訴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家裏人的逼迫,幻想他會告訴她,他是愛著她的,他要永遠跟她在一起。可是,事實證明,幻想最終都隻是幻想,永遠變不成現實。

照道理是該哭的。無論是小說中,還是電影裏,都出現過這樣的場景。被愛人拋棄的女子,獨自坐在陰暗的角落裏,用手帕掩著嘴,嚶嚶地哭著。或許再添上幾絲細雨,淅淅瀝瀝地落到天明,潮濕的水氣,悶得人喘不過氣。

可周若琦哭不出來。盡管心裏難受,仿佛被刀插入,生生地攪動,整個人都快要暈厥,她就是無法流出一滴眼淚。她想,一定是自己太強。想著自己強大,就好像真的能夠強大起來。

不會哭,偏偏遇到哭戲。按照劇本,周若琦所飾演的三妹失去了心上人,她坐在床邊,看著他的生命一點一滴地消逝,當他全然沒了那口氣,她的淚珠便滴落下來。葉霖事先讓她醞釀了情緒,她在木椅上坐下,看著扮演那個病人的男子,心裏空落落的,怎麼都哭不出來。

葉霖一連喊停了好幾次,雖是顧及著孟柏衡的麵子,但到最後,還是惱了。一甩劇本,叫嚷道:“這戲沒法拍了。真沒見過這樣不會演戲的女人。”他患了感冒,聲音沙啞,掏出手帕,使勁地擦著鼻涕。吳曉珺站在葉霖身後,咯咯地笑著,朝周若琦揚了揚頭,顯出得意的模樣。

周若琦低下頭,緊緊地抿著嘴。她不是不會演戲,她隻是不會哭。為什麼不讓她笑?她最擅長笑,嫵媚的笑,天真的笑,無論什麼樣的笑,她都能演得出來。葉霖摟著吳曉珺,喊了一句:“休息一會兒。”

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撇了撇嘴。葉夢岑走到周若琦的身邊,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笑道:“我剛開始演戲的時候,也像你一樣,時常演不好,被導演罵得狗血淋頭。”周若琦感激地笑了笑,道:“要演哭戲,真的很難。”葉夢岑在她身邊坐下,微微笑道:“哭泣並不是難的,難的是笑。你笑得那麼好看,不會哭,這根本就不算什麼。”

周若琦總覺得葉夢岑話裏有話,可究竟為了什麼,她也不明白。想要說穿,可仿佛隔了一層紙,似乎是一點就破,但依舊是過不了那一道線。就像孟柏衡說的一樣,她周若琦就是一個局外人。阿鋒他們演的一出戲,她至始至終都隻是坐在台下的觀眾,就算偶爾鼓鼓掌,也隻是烘托了氣氛,對於情節走向,毫無影響。

葉夢岑淡淡地與周若琦說著話,有一搭沒一搭的,似乎是在勸慰她,又似乎是在勸慰自己。周若琦聽著葉夢岑的話,偶爾答上一兩句。周圍的人走來走去,都忙著自己的活計。忽然傳來喧鬧聲,隨即見龔嘉誠帶著一大幫人闖進了片場。

龔嘉誠來勢洶洶,看得出正在盛怒。他一把抓過一個臨時演員,問道:“葉霖在哪裏?”周若琦曾聽說龔嘉誠與吳曉珺之間的傳聞,原以為龔嘉誠是來找吳曉珺,但一聽是找葉霖,便知道葉霖與吳曉珺的事觸怒了龔嘉誠。

有人上前哈腰點頭,替龔嘉誠指路。龔嘉誠便帶著一幫人,朝另一個方向去了。葉夢岑站起來,好奇地張望著,想要跟過去。周若琦趕緊拉住了她,朝她拚命搖頭。葉夢岑笑了笑,道:“我就過去瞧幾眼。”話音剛落,便聽見一記槍聲。

一片靜默,沒有尖叫,也沒有喧鬧。龔嘉誠依舊帶著那群人,懶懶散散地走出來,沒有方才闖入時那股怒氣。他吹著口哨,手指套在槍扳手處,一邊走,一邊旋轉著,一股悠然自得的模樣。

待龔嘉誠出了片場,坐上汽車,揚長而去之後,人們才敢往槍聲傳來的地方走去。葉夢岑亦想要往那裏去,周若琦沒有再攔,她心裏也有好奇,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走近時,見前麵已經圍著一大群人,竊竊私語,麵帶驚恐。周若琦跟著葉夢岑的身後,從人群中擠進去,便見葉霖仰麵躺在地下,光著身子,全身上下沒有半點遮擋。他的額頭上有一個槍孔,血流出來,流進頭發裏,在地上積了一個小小的血潭。

這不是周若琦第一次見到慘死之景,可心裏的震驚依舊強烈。她聽見人們在議論,隱隱約約的,一句又一句的話連接起來,拚拚湊湊的,便形成了大概。雖然葉霖與吳曉珺的私情,在片場人盡皆知,但龔嘉誠依舊蒙在鼓裏。龔嘉誠好女色,他的女人數不勝數,吳曉珺隻是其中之一。不知他什麼時候興致來了,想起眾多女人中的那一個吳曉珺,偏偏有個愛好搬弄是非的人在旁,將葉霖與吳曉珺的事告訴了龔嘉誠。向來都隻有龔嘉誠搶別人的女人,卻是頭一次被戴了綠帽子。他忍不下這口氣,立即衝到片場。恰巧撞見葉霖和吳曉珺兩人躲在更衣室行苟且之事,龔嘉誠大怒,二話不說,對著葉霖的額頭,便是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