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需要籌備的事很多,然而周若琦則什麼都無需操心,因為孟柏衡會替她置辦一切。原是一時衝動,太過傷心,才說出要嫁給孟柏衡的話,但如今看來,嫁給孟柏衡,也是不錯的。
孟柏衡給她買的戒指,上麵的鑽石確實很大。周若琦戴在手上,隻覺得沉甸甸的,心裏樂開了花。他在一旁道:“是不是太大了,反而顯得庸俗,不好看。”她趕緊把戴著鑽戒的手背在身後,嗔道:“我覺得正好,一點都不大。要是再能大一點,就更好看了。”他笑道:“你戴著這戒指上街,還能防身呢。”她不解,問道:“這是為何?”他拍了拍她的頭,笑道:“有誰敢擋你的路,你就用這戒指上的鑽石去砸他,保管被你砸暈。”
她的嫁妝都是他替她備下的。從子孫桶到龍鳳被,樣樣都準備齊全。另又有幾箱珠寶首飾,中式西式,黃金珍珠鑽石,無一缺少。周若琦坐在那裏,舉著一對金鐲子,端詳著上麵的紋樣,臉上溢滿了笑。
孟柏衡站在門口,嘴裏叼著雪茄,看著她笑。她瞪了他一眼,不理他,放下這對金鐲子,又拿起那一串珍珠項鏈,在鏡子前比了比。他喚她:“走吧。我帶你去見兩個人。”她搖頭道:“改天吧。我還沒好好看過這幾箱東西呢。”他笑道:“都是你的,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看這些東西。”一邊說,一邊把她拉起來。
他帶她去的地方,是他的家。她曾來過一次,深夜陪周鋒來的。那時內心恐懼,又被日本人盯著,未來得及好好看一看他所住的房子,記憶之中,印象最深的,則是悠遠的古琴聲。如今,周若琦再一次站在這座洋房外,她撐著陽傘,遮擋盛夏的烈日。古琴聲,猶如涓涓細流,緩緩地溢出。
周若琦轉頭問孟柏衡:“是誰在彈奏古琴?”孟柏衡隻是笑了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她隨他進屋。她跟在他的身後,走進大門,穿過大堂,順著樓梯,走到三樓,在一間房間的門外停住了腳步。孟柏衡敲了敲門,然後轉頭對周若琦笑道:“我讓你見一見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
門開了,探出一個女孩的腦袋,肉鼓鼓的小臉,圓滾滾的眼睛,透著一股稚氣。周若琦冷笑一聲,原來這就是孟柏衡所說的最美好,也不過如此。這女孩見到孟柏衡,笑道:“孟先生來啦。”孟柏衡點了點頭,道:“燕兒,小姐在裏麵吧,我聽見她在彈琴。”這個名叫燕兒的丫鬟便開了門,笑吟吟地請孟柏衡和周若琦進屋。
周若琦覺得自己仿佛來到了三十年前的江南小姐樓,眼前的這個房間,如同舊時女子的閨閣,神秘而幽靜。很難想象,在這樣一座西洋式的樓房裏,還有這樣一間古色古香的屋子。透過雕花屏風,看見女子朦朧的身影,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香味,與古琴聲揉在一起,令人有無限的遐想。
燕兒走上前,喚了一聲:“小姐。孟先生回來了。”古琴聲戛然而止,刹那間安靜了下來。一個身穿素白旗袍的女孩從屏風後走出來,周若琦見她的第一眼,便覺得她是那樣的瘦,且是那樣的白。她站在那裏,臉上帶著微微的笑,便有一種弱柳扶風的美態,令人心生憐惜。就連周若琦都不得不讚歎她的美,可她的美又是不帶侵略性的,柔柔的,不令人妒忌,隻是讚歎。
女孩走上前來,拉住了孟柏衡的手,柔柔地喚了一聲:“哥哥。”周若琦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像孟柏衡這樣的人,居然會有這般美好的一個妹妹。孟柏衡瞥了周若琦一眼,嘿嘿地笑了兩聲,似乎有些得意。周若琦“哼”了一聲,撇過頭去,不理會他。
孟柏衡指著周若琦,對女孩道:“冰潔,這是你未來的嫂嫂。”女孩便盈盈地走到周若琦的麵前,甜甜地笑道:“嫂嫂好,我是冰潔。”周若琦無法抵擋冰潔的笑,那樣的無邪,那樣的純淨,她對冰潔笑了笑,道:“孟小姐,你好。”冰潔卻搖頭道:“我並不姓孟,我姓徐,徐冰潔。”周若琦覺得疑惑,便想這徐冰潔或許是孟柏衡的表妹什麼的。徐冰潔又道:“我是隨母親姓的。”
周若琦恍然大悟。她曾聽孟柏衡說起他的身世,這個徐冰潔便是他母親再嫁之後所生的孩子了。她隱約記得孟柏衡的母親似乎也是姓徐,這般想來,必然是沒錯的。
老太太還記得她,拉著她的手,滿臉的笑。丫鬟端上茶點,擺了一桌。周若琦端起茶,喝了一口,是熏豆茶,鹹津津的,又有芝麻的香味。再看那些點心,玫瑰酥糖、核桃糕、牛皮糖、椒鹽桃片、綠豆糕、小雲糕、桔紅糕、雪餃、芝麻鍋巴……都是湖州的名點。老太太坐在周若琦的左手邊,徐冰潔坐在她的右手邊,孟柏衡坐在她的對麵,悶熱的夏日,吃著故鄉的茶點,周若琦忽然有一種安定的感覺,好像走了很久很遠的路,終於能夠停歇。丫鬟又端上冰淇淋,老太太怕冷,徐冰潔體弱,都由周若琦一人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