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柏衡從一個小巷子裏走出來,抱著一個□□歲的小女孩,腳步匆匆。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女子,低著頭,手裏提著一個皮包。周若琦認得她,是張璐。三個人走到馬路邊,孟柏衡打開車門,讓小女孩上了車,又接過張璐手中的皮包,讓張璐上車,這副相處融洽的樣子,仿佛是溫馨的一家人。
周若琦咬了咬牙,想要下車去問個究竟。但韓丹拉住了她,勸道:“別衝動。撕破了臉,對大家都沒好處。”周若琦冷笑道:“不要臉的人是他,我又沒有做錯。”韓丹笑道:“你看看那個小姑娘,可不是剛生的,想必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是這幾年的事。你這般冒冒失失地闖進去,若真是惹惱了孟先生,離了婚,還不是你吃虧。”周若琦細想一下,亦覺得韓丹這番話說得有道理,隻得忍了這口氣。
回到家裏,徑直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把手提包扔在床上。周若琦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心裏盤算著,覺得自己確實不該跟孟柏衡鬧翻。她過去太蠢了,隻看著眼前的事,對於他,她幾乎什麼都不了解。她知道他有一所銀行,其他的,她一無所知。若真到了那一日,要跟他離婚打官司,她必須事先做好準備。
一個人裹著大衣,在房子裏轉了一圈,把貴重的物品,在心裏過了一遍。順著樓梯,走到閣樓上,見鐵將軍把門,便把掌管鑰匙的老媽子叫了來。周若琦命老媽子開門。老媽子遲疑了一會兒,道:“孟先生說了,這間屋子,誰都不許進去。”周若琦冷笑一聲,道:“這是我的家,我想要進去,沒人攔得住。你不給我鑰匙,也成,我去尋個開鎖匠,或是命人砸了這鎖,孟先生也不會怪我。”老媽子瞅了周若琦一眼,無法,隻得替她開了門。
周若琦拉亮電燈,走進閣樓,見裏麵堆著些許大木箱。她走過去,打開一隻木箱,隻見滿滿的,是一些發黃的舊書。拿起一本,翻了幾頁,似乎是古籍之類的,她看不太懂。再打開其他的幾箱,也是同樣的古籍。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輕輕咳嗽了一聲,她原以為孟柏衡會在這裏藏著什麼值錢的金銀珠寶,沒想到卻是一屋子不值錢的舊書。
半夜的時候,孟柏衡回來,怕吵醒周若琦,便沒有開燈,輕手輕腳地爬進被窩。周若琦並未睡著,隻裝著被他吵醒的樣子,嘟囔了幾聲,推了他一把,喃喃道:“冷冰冰的身子,離我遠一點。”說著,順勢把手裏的湯婆子塞給了他。孟柏衡在黑暗中笑道:“壞東西,裝睡呢。”
周若琦翻過身去,沒有答話,她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話說,閣樓上的那幾箱舊書是做什麼用的?都已經那麼舊了,況且你又不看書,白白放著,占了地方,還不如賣給舊貨商。”孟柏衡笑道:“你可知那些舊書值多少錢?就算把這套房子賣了,都抵不過一箱子舊書。”周若琦“哦”了一聲,又聽孟柏衡道:“這些都是古籍,是我的一個朋友苦苦收集的,是瑰寶。”周若琦冷笑道:“既然是瑰寶,怎麼就那樣送給你了。”孟柏衡道:“我隻是暫且替他保管而已。他有一座藏書樓,怕日本人搶走這些古籍,所以拆散了,將其中一部分送到我這裏,讓我好好保護,等日本人走了,再交還給他。”周若琦冷笑道:“等日本人走了?日本人究竟什麼時候才會走?”孟柏衡歎了一口氣,道:“快了。依我看,形勢每天都在變,日本人沒幾天好日子過了。”
過了正月,各行各業都恢複了正常運轉。周若琦坐車去了孟柏衡的銀行,一進門,便有職員上前問好,一句一個孟太太,她聽了,心裏極為得意。她微笑著,向那些職員們點頭致意,然後朝孟柏衡的辦公室走去。
孟柏衡正在與人談生意,見周若琦忽然來了,也是一愣,隨即笑問:“你怎麼來了?”周若琦踩著高跟鞋走進去,笑道:“難道我不能來?”孟柏衡笑道:“若是連孟太太都不能來,那上海灘還有誰能來?”一邊說,一邊走到周若琦的身邊,伸出手,摟住她的腰,向那些人介紹道:“這是我的太太。”
周若琦坐在一旁,聽著他們談論生意的事。其實她有大半都是聽不懂的,但依舊裝著能聽懂的模樣,麵帶微笑,微微點著頭。待客人起身告辭,她便與孟柏衡一起,將他們送到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