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怪阿鋒。
周若琦氣孟柏衡對阿鋒如此袒護。她索性便不管這件事,況且她也是管不著。隻是吳承浩這一死,使得她失去了很多玩伴。吳家是不能再去了,吳太太肯定不會放過她。而吳承浩的外甥女韓丹,想要再一起逛馬路做衣服,也是不可能了。
孟柏衡在家養傷的日子裏,依舊不忘處理各類事務。家裏頓時變得熱鬧起來,乾幫子弟進進出出,喧鬧嘈雜。孟柏衡便讓人把一樓的客房打掃出來,搬到客房的床上躺著,日日接見乾幫的人。
自吳承浩死後,周鋒再也沒有露麵。不知他去了哪裏,也沒有人提及。周若琦雖心有疑惑,可也懶得過問,一心撲在自己的絲綢廠上,天天去廠裏點卯。至於徐冰潔,她恢複了過去的閉塞生活,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也不再彈奏古琴,不知終日都在做些什麼。
周若琦回家的時候,常常會遇見乾幫的人。形形□□,什麼樣的人都有。其中那個名叫任濤的,曾經是周若琦的客人,因此她對他帶著一份偏見。接觸了幾次,她發現任濤並未認出她,再加上他的謙卑,使得她覺得他是一個不錯的人。
任濤時常給周若琦帶一些小禮物,不貴,且不是什麼上好的材質。無非是一些胸針耳環之類的,樣式新穎,精巧別致,深得周若琦的喜愛。周若琦有時候會與任濤閑聊幾句,得知他的母親原是一個富商的外室,但父親死後,嫡出的哥哥霸占了家產,將他們母子趕出家門。他為了養活母親,什麼辛苦的活都幹,一步一個腳印,最終走到今天,成為孟柏衡的第二把手。
這個位置,原是留給周鋒的。如今孟柏衡放棄了周鋒,隻得另選他人。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來客都告辭離去,孟柏衡會拉著周若琦的手,說一會兒話。他這次負傷,變得感慨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的霸氣,反而是弱了下來。
他對周若琦道:“我正在尋找一個接班人,等到他可以獨當一麵,我便把乾幫交給他,然後從那個位置上退下來。這麼多年了,我也早已疲憊不堪。所謂的權勢,其實不過是過眼雲煙。想當年,吳承浩稱霸上海,無人能與他對抗,如今還不是做了刀下鬼。”
周若琦聽了這話,有些不以為然。她問孟柏衡道:“如果你不幹了,我們拿什麼維持生活?錢是這個世上最重要的東西,沒了錢,就連尊嚴都沒有了。你媽,你妹妹,還有我和我的家人,都是需要你來養的。”
孟柏衡笑了,伸出手,把周若琦拉到身邊,緩緩道:“錢麼,你不用擔心,自然是夠你用的。無論是我的家人,還是你的家人,我都不會讓他們受苦。我想過很多次了,等一切都交接完畢,我們就離開這裏。尋一個偏僻的巷子,過清清靜靜的生活。或是幹脆離開上海,回湖州去,與世無爭,就那樣過一輩子。”
周若琦靠在孟柏衡的肩頭,她實在沒有辦法想象那樣的日子。她已經習慣了大魚大肉,習慣了有人侍候,習慣了參加各種宴會,要讓她去過那種安靜的日子,她隻覺得渾身難受。可是,日子最終還是得過下去的。她有孟柏衡,有了他,她便什麼都不用愁,他會替她打點好一切的。
沈晨亮來給孟柏衡換藥,仔細查看傷口,笑道:“傷口快要愈合了。孟先生恢複得很快。”他又開了藥,交待了服藥時間,便提著包,告辭離去。周若琦把沈晨亮送到了門口,微笑道:“冰潔的事,真的是很抱歉。你不計較她的任性,依舊盡心盡力地來幫柏衡,真是很感激。”沈晨亮笑道:“孟太太言重了。就算冰潔不喜歡我,要嫁給別人,我還是會一直守護著她。至於孟先生,他是我的恩人,曾經幫了我那麼多,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還不夠還他對我的恩惠。”
沈晨亮離開後,周若琦回到孟柏衡的屋子裏,吩咐了仆人幾聲,又看了看孟柏衡的傷口,然後準備去絲綢廠。正當她拿著手提包要出門的時候,聽見門鈴響。她以為是乾幫的某些人,可走到門口,卻見周鋒迎麵而來。她愣了愣,心有疑惑。周鋒是跟著任濤一起來的。任濤見了周若琦,點頭哈腰,一副謙卑的模樣。而周鋒卻徑直從周若琦的身邊走過,跟著任濤,進了孟柏衡的房間。
周若琦沒有心思去絲綢廠,便索性在客廳裏坐下,等著周鋒出來。不知他們在裏麵究竟談論什麼,她有預感,覺得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她坐在沙發上,正對著孟柏衡的房門,心裏猜測,卻又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