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夜奔(1 / 2)

狂風從山坡刮過,吹得林子嗚嗚作響,雨點如豆,傾盆而下,遠處,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陣陣呻吟聲,風聲、雨聲、廝殺聲響徹夜空,仍然不曾將這聲音掩蓋,它雖然柔弱,卻頑強地存在著,在黑暗中絕望地飄蕩。

薛斐皺著眉頭,他抬起左手,有些吃力,左胸的傷口還沒有好完全,左臂剛才又被鄭亞東砍了一刀,萬幸的是,沒有傷到大動脈,皮外傷罷了。

雖然,他隻用了一招就斬殺了鄭亞東,整個過程卻不像看上去的那樣輕鬆。

那一刻,鄭亞東是在拚命。

沒有虛招,沒有花活,沒有試探……

距離薛斐還有四五步的距離,鄭亞東便一躍而起,高舉橫刀,然後斬落下來,隻是,這招氣勢雖然十足,卻空門大開,那一刻,他周身都是破綻。薛斐隻要揮動橫刀,向前直刺,便能後發先至,先行刺中鄭亞東。

兩點之間,直線距離最短。

薛斐的確是這樣做的,挽了一個刀花,刀尖朝著鄭亞東的胸口紮去,在他想來,鄭亞東隻能收刀格擋。不想,鄭亞東並沒有閃避,而是任由薛斐一刀刺中自己的要害,那一刹那,刀尖紮進肉體的聲音即便是在如此大的風雨聲中也聽得分明。

被刺中之後,鄭亞東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他微張著嘴,卻不曾發出一點聲音,身子仍然繼續向前衝去,像是肉串一般被掛在刀尖上,高舉的橫刀朝著薛斐當頭劈了下來,竟然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當初,瞧見鄭亞東一人擋在路前時,薛斐就已經知道對方死意已決,因此,猛不丁碰到這種搏命的打法,他並未慌亂。和飛龍交手時,他也是故意露出破綻,用身體夾住了飛龍的彎刀,以命搏命方才殺了對方,不然,那場廝殺到底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自己用過這樣的招數,別人自然也會用,他也就早有提防。

刀尖紮進肉體三寸左右時,薛斐便扭動手腕,將橫刀從鄭亞東的體內抽了出來,並未趁熱打鐵、一鼓作氣地往前直刺。與此同時,他側開了身子,腳下一點,身形朝前方急竄,竄到了鄭亞東身下。

鄭亞東一刀落下,刀鋒擦著薛斐的左臂斬在了風雨中。

他前衝的勢頭太猛,一刀斬空,根本就停下來步子,也就往前奔了好幾步,和薛斐交錯而過。

薛斐將橫刀從鄭亞東胸前抽出之後,立刻擺動手肘,將橫刀橫在了左邊的肋下,同時,腳下不停,繼續向前竄去,竄出了好幾步後方才停了下來。他擺在身前的刀鋒非常柔順地劃過了鄭亞東的下腹和腰間,劃開了一大條口子,鮮血噴射而出,混合在雨水中,飛濺在風中,隨後,一些腸腸肚肚的物事從那裏流了出來。

那一刀才是鄭亞東致死的真正原因。

薛斐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瞧了匍匐在地已然變成一具屍體的鄭亞東,他搖了搖頭,忍不住想著,要是那些世家大族的部曲家丁都像這人一般忠心,自己那個逐鹿天下的夢想是不是太玄幻了點?

這是現實,不是YY小說、也不是遊戲世界……

隨後,他笑了笑。

夢想這玩意不管是大是小、是貼近現實還是虛無縹緲,其實並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當前,你須得做好當前的事情,做好細節,打好基礎,慢慢積累,一步一步向前……如此,不管怎樣的夢想,都有成功的一天。

……

說到夢想,邱飛也有夢想。

小時候,邱飛的夢想很簡單,家境貧寒的他隻是想吃飽飯,冬天能穿上好幾件衣衫,不致挨累受凍;長大後,拜在薛斐祖父門下,學了武藝之後,便投入軍旅,想憑借一身本事出人頭地,光宗耀祖,於是,他參加了第一次征遼,雖然,他在戰場上了立下了許多功勳,卻因為整個戰役的失敗,除了身上多了一些傷疤之外他沒有別的收獲;從那以後,他仇恨這個世界,仇恨那些搶奪了他功勞的世家子弟,他非常清楚,在那些人眼中他就是地上的一灘爛泥,這便是楊玄感起兵時,他參加叛軍的原因;叛亂失敗之後,他被官府通緝,不得不投奔了師兄薛恩華,這時候,他的夢想很簡單,想逃脫追捕,安安穩穩地過下半生;後來,他遇見了征遼時的同袍鄭亞東,他的夢想又不同了,他不想一輩子困在這個窮山溝,為那些爛泥一般的賤民東奔西走,卻什麼好處都沒有……

此時此刻,邱飛又有了新的夢想。

他想離開這個鬼地方,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什麼滎陽鄭?什麼薛家寨?什麼榮華富貴?全都是狗屁,他隻想要活著,活下來就好了!

喊殺聲已然遠去,被風雨聲所掩蓋,偶爾能夠聽到一聲慘嚎,那聲音讓人毛骨悚然,邱飛不由加快了步伐。風雨中,黑暗裏,即便他熟悉地形,仍然摔了不少跟鬥,幸運的是,他已經遠遠地脫離了戰場。

這會兒,他奔跑在薛家寨的街道上。

寨子外邊的喊殺聲敲碎了寨子的寧靜,隻是,因為風雨太大,大多數人也就留在了屋裏,除了希望菩薩保佑之外,他們什麼也做不了。邱飛事先就知道會驚擾這邊,他留下了幾個心腹手下,這些心腹手下將寨子的護衛召集在一起,沒有讓他們出寨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