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鄭氏父子(1 / 2)

水月堂坐落在鄭府後院,建在一個不大的池塘內。

到了晚上,天空若是有月亮,水裏就會倒映著月亮,每當風吹拂,月光便隨著波光蕩漾,這便是水月堂名字的由來。現在是冬天,滿池的荷花都已經凋謝,荷葉也大多枯萎,隻餘下了光禿禿的荷梗。池塘倒映著陰沉的天空,給人的感覺甚是淒涼。當然,到了夏天,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幾十根木樁打在池塘裏,支撐著上方的簷廊和架在池塘中間的那間木屋。

在江南,在府邸內挖掘一個這樣的池塘算不了什麼,有些大戶人家甚至能將湖水引到自家院子來,然而,在北地,即便是在水源豐富的東郡,要在城中的宅院內弄出這樣的一個池塘來並非易事。

能將這院落弄到手,鄭軒也算是花了不少功夫。

“不錯!”

鄭宰予盤腿坐在榻上,扭頭望著四周,輕聲說道。

跟這個時代大多數房屋建築一樣,水月堂乃是一間木屋。形狀與後世的日式和屋區別不是很大,原本,日式和屋的風格就是沿襲古代中國的漢唐建築,與之相似也就不足為奇,除了一麵開著木拉門之外,其餘三麵牆壁皆開著窗。雖然,接近年關了,北地的氣溫頗為寒冷,那三麵窗戶仍然大開著,坐在屋內的鄭宰予也就可以非常清楚地瞧見四周的風景,那風景讓他頗為滿意。

“這水月堂乃是府上風景最好的房間,父親大人能夠喜歡,孩兒甚是高興!”

跪坐在一側的鄭軒伏下身,誠惶誠恐地說道。

“嗯!”

鄭宰予哼了一聲,他瞧了仍然低著頭伏下身的鄭軒一眼。

“這些小心思你倒是不缺,要是能把這些心思放在正事上,就不會把事情弄得如此糟糕了,為父也不會特地走這一趟了……”

“大人說得是,是孩兒的錯!”

鄭軒將頭埋得更低了。

隨後,屋內一陣靜默,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偶爾打破沉默。

屋外的簷廊上,鄭林和那個趕車的武伯分坐在木門的兩側,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連目光的交流都很少。鄭林跪坐的姿勢非常標準,後背挺得筆直,所謂正襟危坐便是如此。那個武伯則是盤腿坐著,靠著立柱,眯著眼睛,像是一個在田間懶洋洋曬著太陽打盹的老農。

武伯的坐姿如此懶散,對滎陽鄭家這樣千年傳承的禮儀世家來說,乃是異數,可謂是極端不合規矩。

要知道,鄭氏子弟從小就要接受各種禮儀,坐有坐相,站有站姿,決計不能出一點差錯,隻要稍有差錯,必定要受到責罰。自家子弟要求都如此嚴格,對府上的下人,更是嚴苛,下人就必須有下人的樣子,一定要謹守本分,不得有任何逾矩。

不過,鄭林知道這武伯並非普通的下人。

他其實是鄭宰予的客卿,很久以前便跟隨鄭宰予了,在鄭林還是一個小管事的時候,他就是眼前這般摸樣,鄭林成為安遠堂的大管事協助大公子鄭軒處理事務之後,他還是這般模樣。

即便成為了安遠堂的大管事,對武伯的過往他仍然一無所知。

他隻知道,對這位老先生的所作所為最好視而不見,要知道,在安遠堂裏,除了鄭宰予之外,誰也管不到他,即便是鄭軒,亦是如此。

屋內,終於有了聲音。

“起身吧!”

聽到頭頂傳來的這句說話,鄭軒緩緩起身,神態恭謹地跪坐在鄭宰予身前。

“說吧,這幾個月來你都做了些什麼?最主要的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諾!”

鄭軒應了一聲。

他低著頭,瞧著身下的木地板,目光甚是陰鬱。停頓了片刻,像是在組織詞語,隨後,低咳了一聲,方才開始說話。最初,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說了一陣之後,方才恢複了常態,原本時斷時續的講述也流暢了起來。

其間,鄭宰予隻是默默聆聽,一次也沒有打斷他的說話。

因為這樣,鄭軒反而有些緊張,眼前這一幕讓他想到了從前。

那時候,他還是小孩子,還在鄭氏學堂裏讀書;那時候,鄭宰予常年在外奔波,兩父子很難得才見到一麵;那時候,他盼望著和父親見麵,就像盼望著過年一般……然而,每當兩人見麵,他的父親就會像現在這樣板著臉,記憶中,他似乎從未見過父親的笑容。見麵時,父親大人問他的第一句話往往就是現在在讀什麼書?等他回答之後,父親就會讓他背誦經文,考較他的功課,一旦出錯,手板心就要受苦了……

現在和那時候並沒有什麼區別,區別在於他無須背誦經文罷了,然而,心情依然和那時候相同,一樣地忐忑不安。

“就這些?”

等鄭軒說完之後,鄭宰予出聲問道。

“就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