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輩!……”
單雄信猛地一拍案幾,一躍而起。
“啪!”
案幾發出一聲巨響,上麵擺放的碗碟食盆錚錚響動,一隻放在案幾邊緣的茶壺掉落下來,在榻上摔了個四分五裂,茶水四濺而起,沿著木榻間的縫隙流淌,騰騰冒著熱氣。
單雄信站起身後,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想要抽刀出鞘,然而,腰間原本跨刀的地方此時卻空空如也。
糟糕!
他的麵色一沉,額上頓時冷汗直冒,晶瑩發亮。
作為武人,除了睡覺的時候,他一向是刀不離身,隻是,現在是在家中宴客,作為客人的翟弘和薛斐都不曾攜帶武器,不管是出於禮儀,還是別的什麼緣由,他都沒有必要跨帶橫刀。
整個廳堂除了他們三人外尚有十來人,可惜,不是女流之輩便是十一二歲的童仆,屋內一個護衛都沒有。此時,單雄信的護衛正在屋外陪著翟弘的隨從和瓦崗來人。屋外,喧囂無比,不時有笑罵聲傳進來,屋內事發突然,外麵的人暫且一無所知。
這時,屋內侍候的那些婢女和童仆們方才發出陣陣尖叫聲,他們像無頭的蒼蠅在屋內亂竄,也有幾個聰明的家夥徑自向門外奔去,等他們奔出門外,院子裏的那些家夥便會知道有事發生,自然會做出反應。
可惜,要等他們衝進屋來,多半為時已晚。
右手摸了個空,單雄信有瞬間的失神,一時間,竟然愣在了當場。
他原本就是一個沒有急智的人,若是事發倉促,他的反應雖說算不得奇慢無比,卻也隻是普通人的範疇。在原來的時空,幾年後,李密在宴席上突然動手襲擊翟讓,徐世績的反應便很快,第一時間就衝出了營帳,雖然,因為李密防備周密,即便他衝出了營帳仍然被李密的護衛砍傷擒獲,卻也比呆坐在席上發愣的單雄信要好,那時候,他就像現在一般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單雄信發愣的時候,薛斐卻沒有閑著,他的反應可謂是奇快無比。
在不曾行刺之前,鍾廷輝的表現可以說是非常完美,一言一行皆謹小慎微,做足了功夫,然而,薛斐的眼角餘光卻一直不曾從他身上移開。當然,薛斐不會未卜先知,一開始,也沒有覺得鍾廷輝會是刺客。他隻是覺得此人有些不妥,味道不對,到底是哪兒不妥,哪兒不對,卻找不出來。
所以,在鍾廷輝撕掉偽裝暴起傷人之際,薛斐的反應非常及時。
他先是扔出手中的青銅酒盞,因為是倉促出手也就稍微偏離了目標,原本,他想擲向鍾廷輝的後腦,最終,卻扔在了鍾廷輝的肩膀上,饒是如此,他仍然救了翟弘一命。
薛斐那一擊使得鍾廷輝的出手有了偏差,不曾刺中翟弘的要害。
剛剛將酒盞擲出,薛斐的左手便在案幾上輕輕一按,大鳥一般極其輕盈地翻過案幾,隨後,腳尖在榻上一點,身形疾風一般從單雄信眼前掠過,向著翟弘的席位疾奔而去。
無論如何,薛斐也不能讓翟弘死在這裏。
誠然,對翟弘這人他沒有絲毫的好感,無論是死是活他毫不關心,然而,無論如何,他不能死在這裏,死在單家,死在自己麵前。
如今,瓦崗還需要翟家人相助,他好不容易才和翟弘打好關係,就此斷了未免太可惜了!何況,翟弘若是死在單家莊,死在他和單雄信麵前,翟讓會如何去想?那時,就算他和單雄信滿身是嘴多半也說不清。就算翟讓看在單雄信這個結拜兄弟的份上不會做出什麼反應,然而,三方的合作關係難免要受到影響,沒有翟家人的幫助,單雄信的單家莊也許還撐得住,瓦崗的前路則要艱辛許多。
瓦崗的土地有限,田地的出產根本就無法養活山裏的一萬多人,剩餘的糧食需要山外供應,除了糧食,像布匹鐵器牲畜等資源也需要山外相助。以往,徐家能夠相助一二,如今,徐家自顧不暇,翟家人的重要性便可想而知。若是失去了翟家人的幫助,薛斐就隻能冒險率軍出山,劫掠山外的塢堡,若是仍然不能獲得所需的補給,為了生存,就算要去攻打滑台這樣的堅城也隻能如此了!這和在汴河上劫掠商旅的性質完全不同,在楊廣尚且留在東都不曾前往江都之際,薛斐如此大的動作可謂是找死。畢竟,東郡距離東都不遠,山賊若是變成了反賊,朝堂上的反應便大不同了。
薛斐此時的計劃是暗中積攢力量勤修內功悶聲發大財,任何引起世人矚目的行動都和他的計劃有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