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沒這回事,絕對沒有!”
胡大扯著嗓子大聲吼著,一邊狂吼一邊搖頭,然而,他雙眼中不時閃現的驚惶卻出賣了他,說明他內心深處已經相信了同伴們說的那些話,相信自己中了邪,不然,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失去一段時間的記憶。
“阿叔,這件事情是不是該向上麵報告?”
待胡大冷靜下來之後,一個少年戰戰兢兢地問道。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他,那些目光中充滿了不滿。這些守城的士卒平時看上去像是很了不起的樣子,其實,在隋王朝這個龐大的帝國裏麵他們仍然屬於底層的草根人物。大多數小人物都信奉一個行事原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特別是那類不能給自己帶來利益卻隻能帶來麻煩的事情。
麵對同伴們不滿的眼神,少年有些驚慌失措,他忙不迭地說道。
“那三個家夥進城不久,要不我們即可追上去,也能將其捕獲就此立下大功!”
“閉嘴!”
胡大瞪著那人,厲喝一聲。
若非這小子乃是他的侄子,他早就一大耳光刮過去了。
“小兔崽子,你懂個屁,莫要胡說八道,別給大夥兒惹禍上身……那小子有這般本事,多半是彌勒教的餘孽,那些彌勒教的妖人一個個神通廣大,豈是這般容易捕獲的?如此大功不要也罷!”
訓了那人幾句,胡大環視眾人,厲聲說道。
“今天這事就當沒有發生一樣,大夥兒都給我爛在心頭,莫要喝上幾口黃湯便到處亂說,仔細給自己惹禍上身,明白不?”
“諾!”
眾人神色緊張地齊聲應道。
這些家夥之所以如此緊張和惶恐,和一年多前發生的一件的事情有關,那是大業九年十月初發生的事情了。那時,流賊頭目呂明星率領數萬流賊席卷東郡,屠虐鄉間,最後包圍了東郡郡治滑台,當時,在城樓上守衛抗拒叛賊的便有胡大等人。
這呂明星所率領的流賊部隊和一般的流賊不同,他們乃是朝堂所稱的教匪。
這教便是彌勒教了。
以宗教信仰為基礎的教匪遠比一般的流賊更有凝聚力,更有向心力,武裝起來的教匪一個個悍不畏死,不像一般的流賊一觸即潰,對於那些教匪來說,死亡並不可怕,死亡不代表終結,死亡乃是輪回的開端,乃是走向淨土世界的必經途徑。
和這些教匪交過手,胡大自然深知那些教匪的厲害,當時,要不是虎賁郎將費青奴率領禁軍前來救援,野戰中殺了呂明星,這滑台說不定已然落入敵手。
呂明星雖然被殺,彌勒教卻不曾就此覆滅,仍然在民間相傳,即便是在鎮壓彌勒教最為厲害的東郡地界,仍然有小股妖人在鄉間傳道,對此,那些高坐在堂上的大人物或許不清楚,像胡大這樣的地頭蛇卻非常明白。
他便是將薛斐等人當做了彌勒教的教匪,因為隻有那些教匪才會施展妖術,亂人神智。胡大自認不過是凡夫俗子,就算是被其戲弄,曉得那些家夥是朝廷亂黨,最好還是三緘其口,敬而遠之。
要知道彌勒教勢力極大,並非隻有覆滅的呂明星一黨。
去年,這天下便爆發了兩次教匪叛亂。
一次叛亂就在大河以北,距離東郡不遠。
唐縣人宋子賢精通幻術能化身佛祖,自稱彌勒出世,無論遠近,那些百姓皆深信不疑。於是,便跟隨那廝起事造反。雖然,那次叛亂很快便被鎮壓下去了,宋子賢被斬首,黨羽一千多家被殺。然而,彌勒教並不曾被打壓下去,民間信奉者仍然綿延不絕。
另外一次叛亂便有些遠了,乃是在關中扶風郡,不過,那次叛亂影響更為深遠,畢竟,那是關中平原,三輔之地,乃是大隋帝國帝都附近。
一個叫向海明的和尚同樣自稱彌勒出世,凡是歸附信奉他的人都會夜有好夢。雖然,那廝的大軍被太仆卿楊義臣率部擊潰,同樣,民間的信徒仍然此起彼伏,不曾徹底覆滅。
胡大終年看守城門,即便亂世商路調零,每一日,從這城門口經過的南來北往的商旅卻也不少,因此,他的信息格外靈通,故而明白這彌勒教勢力如何?
他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與其結仇。
對胡大而言,有三種人是不能得罪的。
朝堂的貴人不能得罪,所謂貴人便是頂頭上司以及門閥士子;除此之外,當地的豪強也是不能得罪的,像先前險些抽了他一鞭子的翟弘便屬於此類;最後,各路好漢同樣不能得罪,所謂好漢劃分非常廣泛,那些占山為王的草寇是,那些夜走千裏的獨行大盜也是,那些聚眾造反的反賊也是,當然,先前用幻術戲弄自己的妖人也屬於這個範疇,自然萬萬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