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什麼主意？”陸雪瑩一怔：“巡視自家封邑，不是應該的麼？”
“應該的，那沒有錯。”陸佑麒的話淡淡的，“平素都是你父親去，現在他不在了。也該你代理一下。不過……全是你的主意？”
“朝裏有風言，有的說陸家沒有繼承人，我……”
“我知道了。”陸佑麒擺了擺手，“所以你就去了。這風言是怎麼來的，你知道麼？”
這問話仿佛漫不經心，可陸雪瑩立刻從其中嗅到了某種味道。她麵色微微一白，小聲問：“伯父，難道你是說……”
“不是的。”陸佑麒搖搖頭：“你別多想，我隻是隨便問問。”輕輕拍著黑馬的脖頸，似乎在想著什麼。
“伯父，我也猜是朝裏的人。”陸雪瑩咬了咬牙道：“那些邊民，根本就是訓練有素的軍隊。還有那個帶頭的，您應該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她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陸佑麒，想得到一些證明。
陸佑麒麵色淡如水波。
“您一定是知道了！”陸雪瑩笑道：“不是說，沒有您問不出的口供麼？”她麵色旋即一冷，道：“朝中有人要對付咱們，要趕盡殺絕！伯父，到底是誰？一般人沒這個膽子，也沒這份本事！”
“當然不是一般人……”陸佑麒喃喃自語，這就等於認可了陸雪瑩的話。過了一會兒，他慢慢說道：“你父親在雲夢澤兵敗被殺，也算死得其所了。可是他手下的那些副將、參謀，本來都逃了回來，結果全都死於非命……”
“這我知道，說是匪幫洗劫了村子。”陸雪瑩目光炯炯，“難道說……”
陸佑麒點點頭，歎道：“開始我也信了。可後來越想越不對勁。那個鎮子挨著明祥國，有匪幫騷擾一點也不奇怪。可匪幫很少有趕盡殺絕的做法……再說，那個鎮子既然不安全，為什麼命令他們都駐留在哪裏？還沒有士兵保護？直到今天——”
陸佑麒看了看天，漆黑的眼眸倒映出星鬥的光芒。夜涼如水，陸雪瑩突然打了個寒顫。她顫聲道：“難道……難道是中山侯……”
陸家當然根深蒂固，陸家人當然驕傲自信。可麵對中山國最上層的威脅時，這種根基和榮耀還能起多大作用，十分值得懷疑。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陸雪瑩言眸中射出不屈的光，看似在質問陸佑麒，實則是在質問不在場的中山侯。
略顯憤怒的聲音透過小窗傳了出去。前後人迅速把疑惑的目光投了過來。陸佑麒四下一掃，所有人又縮回了頭，看向別處。
隔著車窗，陸佑麒凝視著這個有些失控的女孩子，歎氣道：“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你還差得遠。”
“伯父教訓的是……”陸雪瑩深深吸了氣，把頭低了下去。良久，她終於抬起頭來，麵色已經恢複了平靜。
“諸形無常，盛極必衰。”陸佑麒看著天空，淡淡道：“沒有不衰落的家族。當年西陵君橫掃天下，創下了無雙的偉業，如今又怎麼樣？你看那高山，越往上升高一寸，就更增加了傾頹的危險。”
陸雪瑩靜靜地聽著，細心思考。她點著頭，又搖了搖頭：“那上師呢？他們永遠高高在上，怎麼不見有傾頹的時候？”
陸佑麒怔了怔，笑了。盡管是發自內心，這笑容依舊有點冷。“上師麼？他們已經到了另一個層次，不是咱們可以揣測的。比如高山，就算倒塌下來，也比草木要高得太多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