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蘭,”他想了想還是決定開誠布公。“謝謝你。不管你真實目的是為何,總之結局是變成幫我說話。”
葛蘭在意的是一個完美的出場,至於與梵替的斡旋雖也在他安排的工作範圍內,卻還不那麼重要。他含蓄點頭:“分內之事,不須多禮。”比起強勢的威壓,他的目的現今隻能通過委婉的影響促成,是以更需小心謹慎。然而即便他做到這分地步,梵替還是慣將他的好言當成刀刃上蜜,怕舐之傷口,避之不及。可見梵替雖然易於哄騙,野獸的本能卻不差,因此如何操縱他四肢的線起舞變成比以前更需周密與技術的事。但無論如何世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梵替,演一場戲,好再看他落敗的神情,似就是現在他的人生中不多的娛樂了。
冰梭一樣的風在陽光下刺骨地穿過來,宰相小道兩邊的雪鬆簌簌發抖。梵替歎了一口氣,說:“那好,你多保重。”其實他還想多說些什麼,但是在這條以對方之名命名的小路以及建築之前,又覺得不知該說什麼。帝國的江山一多半是這人的偉業,此人記入史冊的功績無可指摘。天下間好像隻有他自己認得清人是個混蛋,這種感覺實在令人憂鬱。然則更使人憂鬱的地方,則在於他竟然總是抱著點滴希望,希望葛蘭能猛然變得不同。
短暫的變化難道不曾有過?但是兜兜轉轉,命運幾輪回,在他們二人回到白玉京以後,一切又似塵埃落定。
雖然他雪中送炭一樣救自己於一鍋亂粥之間,又和藹萬分地對自己說,分內之事,不須多禮,但他知道,這客辭之上,沒有真心。
這件事,就算他以前懵懵懂懂分不明,在那七天生死間曆險以後,他就曉得,葛蘭不捉弄他時候的表情,與平常根本不一樣。
哪怕這輩子隻有一次,他也會記住,何況那些天的每一次談話,每次交心或是交鋒,每一個瞬間,堆砌在一起,叫他也得出一種朦朦朧朧的印象,雖然還很不分明,但心裏就有一個聲音會告訴他,葛蘭那個樣子就是好的,這個樣子是在想騙你。
也許他總是傻的很,沒辦法捉住倏忽過的很多東西,但總算他還能直覺得到自己喜歡什麼模樣的葛蘭。
葛蘭輕笑道:“寫了,我又不去遠行,更不去買舟東下,有什麼好保重。”這句話漫無目的,因此他的語氣是輕鬆的。
梵替突然雙眸一亮,望著他。時間像是過了很久,其實又隻有一眼。然後他做了一件令二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握著葛蘭的手,認認真真地說:“唉,你知道不知道,你說話的時候哪怕順口捎一句真心,我心口都會砰砰地跳。”
葛蘭一愣。
梵替突然覺得這話說的很不得體,“啊我是說……你黑心的時候居多,所以偶爾夾一句良心都會引得人共鳴……”
葛蘭麵上五色雜陳,然理性回歸也很快。旋即冷笑:“好好好,感情我是墨缸裏落白布,洗不清。”
梵替解釋來解釋去,還是覺得別扭:“……那個,唉……”他扭過頭:“我隻是想說,都到了這地步,你還何必揣什麼心思使什麼壞,因為你說真話的時候我身體會有反應,你騙人的時候就沒反應,所以……啊那個……”好像越解釋越不清。
葛蘭麵色古怪地望著他,梵替神色古怪地看著葛蘭。
兩個人都想到了非常不該想的畫麵。
良久,葛蘭道:“可是我現在開始想講很多句真話,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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