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慢慢地駛入荒區,漸漸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座緊密相連的土山,上麵樹木也相當的稀少,常年的風化衝刷已經找尋不到石頭的痕跡,此起彼伏的蜿蜒著,一眼望不到盡頭。士鵬問我說,丫的,這是哪兒?我想大概是梁山吧!士鵬吃了一驚,問道,梁山?水泊梁山嗎?我說,是啊,不過早已經沒水了,六七年前我去北京的時候也走這過,不過那時坐的是客車,看得沒這麼深入清晰,這就是水滸裏的梁山的原身,從宋江老家到這也就是一百來華裏吧!……第一次坐火車是什麼時候我已經記不清楚了,應該是三歲的時候,去大連,印象中那時坐火車後還轉坐輪船……而這次是第二次,事隔近二十年,給我的最大感觸是,坐火車真累啊,車廂裏很靜,大部分人都已經睡去。我也在靜靜地想著心事,也許不一會我也會睡去……正如羅蘭所說,一個人能有真正靜下來的、屬於自己的、不受外界幹擾的時間,是一種難得的幸福!我想我正在幸福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了,火車剛開出霸州,領隊的人說,下一站就到北京了,大家都醒一醒,準備一下。我叫醒新建和士鵬,說,此處距北京西站不足一百裏了,新建說,這麼快就到了!……
七點多的北京已經黑了,火車在市區高幹道上迅速通過,透過車窗能看到北京很遠處的景象!路燈、車燈、大樓、酒店……閃爍的燈光如這繁星點綴的夏的夜空一般美麗。我們陶醉地望著,卻也有一絲的擔憂寄掛在心頭,士鵬說,北京,我來了!我笑笑,說,我們現在絕對的是北漂一族……八點鍾時火車準時進站。曆時十個小時,677公裏的旅程終於結束!
跟著隊伍我們從南口出去,卻在驗票時我們三個被攔下,檢票員說我們沒有學生證不能使用半價票,要求我們補票,我說,阿姨,我們和前麵的隊伍是一起的!她說,那也不行!你們必須補票!她讓我們站在一邊等補票人員過來,當時隊伍已經走出去好遠了,哥幾個都快要急瘋了,我看她正忙著檢票,就給士鵬、新建使眼色,於是我們背包一挎,翻身躍欄,瘋狂地衝向出口,唯恐被後麵的警察給逮著了!跑出來追上隊伍後,我們三個哈哈大笑著……我們誰都沒想過,我們人生中第一次逃票竟然是在祖國首都!其實火車站的護欄沒多高,很容易翻過去的!再說我們是學生模樣也不像恐怖分子一類的。那時還是六月份,為了奧運安保,進入七月份北京才進行嚴打、嚴抓了……那時正在工作的我們聽說後在心裏都慶幸著……
從火車站出來,隊伍就徑直向東邊的停車場走去,原來早有一兩大巴車在等候我們,於是三十幾個人便一股腦地鑽了進去。
汽車在光怪陸離的街道上跑著,外麵是我前所未見的繁華,熱鬧的連黑夜都安靜不下來,星星都邊陶醉邊閃爍地跳動著……在車水馬龍的燈光閃爍中,漸漸地我想起了從前,確切的說是2001年,那年我在北京東的順義,那裏有著亞洲最大的機場,後來我和家人搬去了懷柔,那裏有著很大的水庫,離沐田峪長城也很進……但都沒有如此熱鬧非凡過,因為那已經屬於郊區,對於熱鬧和狂歡,那年給我印象最深的是,7月13號晚十點左右,當時好幾百人聚集在順義南法信廣場,當大屏壁錄電子電視上那個外國老頭薩馬蘭奇說出:
“Thegamesofthe29thOlympiadin2008areawardedtothecityofBeijing.”時,所有人都像瘋了一樣,不論認識不認識都相互抱著瘋狂祝賀,我站的比較遠,在噴泉旁的一個石像邊靠著,可還是沒能逃開那些欣喜若狂的人兒,當我發現有人抱著我使勁喊晃時,已經被她抱住了腰甩脫不掉,她一個手裏還拿著兩個小旗,一個是中國國旗,另一個還是中國國旗,我說你先停一下,我肚子都被你搖疼了。她不好意思地停了下來,嗬嗬地笑著……我問她說,你的小旗給我一個吧,她看看小旗又看看我笑笑就遞給了我一個,還說,剛才已經把奧運圖案的兩個給一個小妹妹了。我倆揮舞著手裏的小旗在噴泉旁鬧著……後來我知道,她叫王佳夢,那年十二歲,她家和我家租的地方不遠,那以後我倆成了好朋友,她在我爸教書的那個私立中學上初一,我初二,到後來她天天往我家跑,找我玩,我就騎著她的小自行車帶她去密雲的公園,我們一起穿著旱冰鞋在隔離帶外的公路上溜冰……她的父親是開出租車的,她的母親工薪階層……她比我幸運,至少她是出生在北京……可她又是不幸的,零三年五月七日晚七點的車禍永久地奪走了我在北京唯一的好朋友……五月十日,三天不吃不喝的我被父親強行送回了老家,父親是不想我再留在那個傷心的地方,而我回河南時什麼都沒帶,我把我們共同的照片、玩具……所有的記憶一起埋在了飛機場北麵的那個石柱旁的一個四方石板下麵。那年我十五歲!……
一個猛地顛簸打斷了我所有的思緒,我猛然發現車已經進了一個大院,我回頭看大門時卻什麼也看不清。我問新建,這是哪啊?新建說,門牌上豎寫的是:圓明園培訓基地
我靠,不是來做奧運特勤嗎?怎麼跑這個廢墟園裏了?
士鵬說,我看有點懸!
新建說,得了,還能吃了咱?奧運期間就是黑煤窯也沒什麼可怕的!
我想想也是啊,這麼一次奧運,這麼一次難得的安全機會,弟兄們得好好把握。聽天由命吧……
當天晚上我們被安排到一個集體宿舍,一人發了一套米彩軍裝,一雙訓練鞋。我們整理好床鋪就一起到外麵四處逛逛,因為有點餓,本來是想看看附近有沒有超市什麼的,好弄點吃的,可我們真的沒想到,轉了很久也沒能轉出一個園子,到處都是清朝的古建築,那時已經將近二十二點了,除了我們三個,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更別說超市,賣吃的什麼了!我們隻好掃興又跑了回去。
二十二點半左右小D打來電話,我沒敢接,長途加漫遊,我怕一旦接通我手機就會停機,而在這個地方想充話費估計難於上青天……第二個、第三個,我都不忍心地掛斷了!還沒等我發短信去解釋,就有一個短信過來了,“為什麼不接我電話?是不是你到了北京就忘了我?生氣了,你也不用解釋了,對不起打擾你休息了!……”,我一看內容就愣住了,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是那種人呢,你應該相信我,我是如此的愛你!此刻我又是如此的思念你!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渴望聽到你的聲音,多麼的需要你給我勇氣,這個地方陌生的可怕,隻是我不能接你電話,我怕一旦手機停了機,我再也得不到你的消息!我在心裏無聲地呐喊著,一遍一遍地重複呢喃著這些話,因為我決定豁出去給她回過去電話時她已經關機了!…………而那些話我終究沒能對她親口說出!我站在窗口,看著北邊的星空,心裏默默地難受,你怎麼可以這樣想我,我還以為你是和我開玩笑,故意逗我……距離,遠不能阻止我對你的愛,可是你小小的誤會卻能讓我傷心、淚流滿麵……晚安!我的愛人,願你夢裏能夢到身陷囚籠的我!
新建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沒事吧,哥們!我說,沒事,女孩家總是愛耍性子的!……
新建說,那就趕快收拾一下睡吧,聽說明天還要訓練呢!……
士鵬突然打斷話插嘴說,是啊,聽說還是部隊的人過來訓練咱們!還要訓練一個月才能上崗,咱們完了,訓練要一個月,上崗後要一個月才能拿到補助津貼,而咱仨現在加起來都不到一百塊錢了,兩個月啊,咋熬啊?得,弟兄們埋屍在這圓明園裏得了,還是個風水寶地呢!……
這時我上鋪的一個商丘的孩也插嘴說,我的錢也快沒有了,要不然咱們逃跑出去吧!出去找個事做好歹也不會餓死!…
士鵬說,是啊!小寶,你不是以前待過北京幾年嗎?咱們幹脆跑出去得了,聽說部隊訓練很苦的!…
新建一拳砸在桌子上狠狠地說,苦怕什麼!…關鍵是弟兄們糧草斷了!……
我脫了鞋弄好被子,盤腿坐在床邊說,這個哥說的逃跑肯定不行!咱們的身份證還都在他們的人手裏,沒有身份證在北京瞎轉悠等於找死,現在還不至於餓死,既然到這地步了,即來之則安之吧!明天看看再說,天亮了先四處看看,熟悉下地形,要是一旦情況不妙,咱們立刻分頭逃出去報警,大不了哥幾個被遣送回老家!現在都別說了,省點體力,趕快睡吧!……
熄燈躺下後我卻怎麼也睡不著,想著我們此刻的處境,想著我們以後未知的命運,想著我的父母家人,想著遠在千裏之外我深愛的人……
我鑽到悶熱的被窩裏打開手機,一連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數字被拇指輕輕按下,兩秒鍾後,手機裏傳出,“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前後再撥。thenumber……”
………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所有的情侶...應該都很怕這句話吧!...當你需要她時,...聽筒那麵..卻傳來了機械化的女聲,....冰冷至極!....雖然她可能是笑著說的,....但是在戀人眼裏...沒有比這再失望的聲音了!...哪怕是一句“分手吧”都不及這句話所帶來的無奈!...
所以..那個夜晚我也很傷心....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在短信上寫著,大致把情況說了一下,發送了出去,我知道她明天開機時會看到的……
我將愛情的小舟駛向你那遙遠的小島,即使被風暴吹打得搖搖晃晃,我也矢誌不移,哪怕船翻人亡。
因為想念,我一連寫了好幾個短信,我知道她雖然關機,但此刻決然沒有睡去,我能感覺的到,深深的……我把最後一個短信發了出去,看著已發信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去的……:
世間難解是相思
相思如酒如蜜
需時日釀就
相思如筍穿石
需力量蓄積
在某一個時候某一個場合
驀然回首
或訝然或淡然
沒有什麼理由
都不需要什麼理由
相思無由地發生了
一切無法預見
也無法渴求
如霧如風
無行無跡的相思
無欲無求的相思
無望無累的相思
卻深入思想、深入靈魂、深入骨髓
在孤獨的時候想到孤獨
在淡定的時候想到淡定
在淒清的時候想到淒清
在幸福的時候想到幸福
輕輕地相思
任它嵐霞四濺,晴雪漫舞
…………
一切重新記起,一切清晰如昨
相思的動人在相思裏
相思的味道在相思裏
親愛的,你感受到了嗎?
——韋道淼
早上六點我們被一陣急驟的哨聲叫醒,迅速穿上軍裝跑到一個很荒涼的園子裏集合!一個武警幹部給我們講了很多話,最後說,這個大荒園以後就是我們的訓練場地!我打量了一下集合的隊伍,大概有兩千多人,很龐大的隊伍,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大學生,估計也就我們三個不是!
第一次集合就跑了一千米,累的我是上氣不接下氣,結束後那個武警教官說,今天是第一次集合,我們就先跑一千米,從明天開始,我們要進行每天早上五千米的熱身。……聽後,我們差點都要暈了過去,解散後我們被帶去吃早餐,食堂是一個臨時工棚,兩邊各掛一個條幅:有為青年立誌從軍固國防,熱血男兒精誠報國鑄長城。一個廚師模樣的人走了過來給我們大家做動員和歡迎詞:“我親愛的戰士們,今天你們聚集在這裏我非常的高興,首先我代表圓明園裏現在所有的士官、士兵們歡迎大家的到來。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們這的條件異常艱苦,吃住都是大問題,但大家盡管放心!你們在這的時間不會很長,也就一個月,這裏就是軍營,就是部隊,要在短時間內讓自己成長為一名真正的士兵。當我們踏出這個園子時,我們代表的就不僅僅是我們自己,而是整個中國!所以,我們一定要嚴格要求自己,不辱使命,積極參加軍政學習和訓練,嚴格遵守部隊的各項紀律和規章製度,努力把自己鍛煉成思想政治強、軍事技術精、作風紀律嚴、履行職責好的合格軍人,我們是奧運安保,祖國建設安全發展的一份子,我們是男人,是爺們,男人的雙手就是用來拿槍的,不是用來掃地的!緊要關頭我們這些頂天立地的爺們就要衝上去!我們的肩膀就是責任,不是借給女孩子哭鼻涕的!為自己,為家鄉,為祖國,我們一定要認真完成黨和人民賦予的神聖使命!所以,從今天起你們就已經奔赴上了保家為國的神聖征程!大家能不能完成黨和人民交給我們的任務?”……我們大喊:“保證完成任務!”………
……………
動員報告一下進行了半個多小時,講的我們熱血沸騰…!
進了食堂工棚我們都傻了眼,一萬多平米的大棚裏緊密地排放著二三百張桌子,工棚用無數的鋼管柱支撐著,大約有兩米二高,很壓抑,感覺就跟天要塌下來了一般!我開玩笑地跟大夥說,我們真是頂天立地的爺們啊!大家哈哈地笑著緊湊地坐下……可等飯車推來時,我們再也笑不出來了!……飯,隻有饅頭、鹹菜和米湯,一桌八個人一鐵桶米湯、六十個饅頭、和一碟鹹菜,饅頭我們一人咬了幾口再也吃不下去了,想喝碗米湯可發現,整桶舀下來一粒米都沒見,全是湯!看看臨桌,發現也是如此……我們哭笑不得!結果那頓飯沒有多少人去真正的吃……
對著這些單調而又實實在在的饅頭,我實在是沒有胃口,所有人都是,我和新建、士鵬,甩開筷子,走出了工棚,清晨的初陽剛剛升起,映紅了它旁邊一片片的雲,陽光透過東邊的一排紅牆的花格窗口照在了我們疲憊但依舊激情的眼眸中,感覺卻不是那麼刺眼……我說,哥們,咱到處轉轉吧,看哪個地方能出去,我想給媳婦打個電話!士鵬說,好,哥們就舍命陪君子了,大不了犯事咱進軍事法庭!我們三個都笑了,我說,丫的,你還輪不到上軍事法庭的級別!新建指著我說,我操,逗不說你了!紅顏禍水啊!……我追過去要打他,但明知打不過!……我們登著牆上的花格窗口一直往上爬,爬到牆上我們才發現,媽的,高的真嚇人啊,新建說,跳下去吧!我說,我靠,你敢啊!這至少有四米高!不摔廢你才怪!……當時我們的心裏也打過退堂鼓,但是,青春激昂的我們對於很多事總有那麼多的不甘心。我們把軍裝上的皮帶解下,環和環扣著,一頭的拉鉤鉤在牆上的一個石燕子上,就這樣順著皮帶,腳登著牆滑了下去!……
我們本以為翻過那排紅牆就是出去了,可當我們向前跑上一段時間後才知道我們依然在這囚牢園中!在西園的大花壇那我們看到一個修剪花卉的勞工,我們把帽子摘下塞在兜裏,手提著褲子,上懷半敞著,我和新建又都好幾天沒刮胡子了,看著真是一臉滄桑,那樣子真像是農民工的翻版!我過去問道,大叔,我們在這迷路了,怎麼走出這個園子啊?那中年人抬頭看了我們老半天,問,你們是幹什麼的?我說,我們是河南來的打工的,在園子那邊修漏房的,今天帶隊的沒來,我們早飯都沒吃,等了一個半小時了!那中年人看我一溜的河南話說的很漂亮,也沒再多問,就告訴了我們走哪幾個門能出去。我們趕忙道謝,一路小跑地出去了!跑出圓明園時我才知道這不是正門,是個小偏門,從小偏門右拐是一條小街,有那三兩個小攤是賣菜和早點的,整條街上人都不是很多,街的中心有一家超市。我找出五塊錢要去打電話,士鵬說,先吃點早點再去吧!我說,不吃了,我得省點錢打電話!
電話剛接通小D就急忙開口問,豬,你怎麼才知道給我打電話啊?
我說,我出不來,我們被封在圓明園裏了,說要在這訓練一個月。
她急忙問,那怎麼辦?我現在在二高這邊學電腦,天天閑的都沒事,有時想你想的難受!……
我也想你!………豬,你要知道,無論什麼時候我的心裏隻有你一個!
嗯,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很想你能天天給我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