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堡。
累了一天的連璧回到了自己的宰相府。 東方帝國的各項大小建設及官員任免,每天的奏折是數不勝數,工作實在是太繁重了,加上最近又對南蠻開戰,各國召開和談,進攻魔鬼島,又增加了不少負荷。 連璧進得府中。他一向不喜歡喧鬧,所以府邸雖大,卻隻有幾名男仆打掃。他天天忙得很晚才回宰相府,邊吩咐仆人們不必為自己開門,讓他們先行休息。 連璧的宰相府其實也不算得很大,和楚天傲的那幢東方絕禦賜的府邸比起來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破舊,連京城中的一般大官的府邸也較之連璧的為好。
連璧將公文包放在桌子上,這個包還是核戰前在仁皇學院讀書時所用之物,到現在算來也有十好幾年了,早已破舊不堪,打了很多的補丁,連璧卻一直不肯換了它,盡管以他的地位完全可以用個好一點的。 連璧在桌子旁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凝視著櫃子上的一個相架。
相片中站著十一個年輕人,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卻是在仁皇學院念書時的東方絕、楚天傲、王昱卿、連璧、從嘯、顏宇、沈冰、鳳三郎、蕭正、慕天顏、上官雪,那時候的上官雪還是男裝的打扮,這是當年慕天顏知道上官雪喜歡的是東方絕時要去歐洲學劍時大家臨別前的合影,時光流逝,東方絕駕崩,從嘯與變異人首領同歸於盡,沈冰戰死於天涯穀,鳳三郎因日本國內亂而成仁,慕天顏黃沙崗受戮,上官雪為擋射向東方絕的子彈而犧牲。現如今,這裏的十一個人中隻有五人在世了。
“東方,讓我和從嘯追隨你們吧。”
“連璧,嗬嗬,我死得應該不難看吧。”
“多美的星空啊,攻城略地這麼多年,我卻從沒有發現世間還有這麼美麗的景致。”
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突然,他聽見內室中有一聲輕微的聲響。 “誰?!”連璧將茶杯放下,提聲道。
沒有人回應,連璧站了起來,向內室走去。 內室裏漆黑一片,靜寂無聲。
連璧劃著一根火柴,摸著了一盞油燈,正想點燃,突然一陣級細微的破空之聲向他撲麵而來。 連璧不及多想,身形一晃,已然避過。右手將火柴輕輕一彈,火柴自他指間跳起,不偏不倚地掉在了油燈上,油燈一閃而亮,照亮了整個內室。
“閣下是誰,不知三更半夜偷偷潛入我內室意欲何為?”連璧的眼光直盯向屋中的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卻不答話,手腕一抖,飛出數枚銀針,連璧躍開一旁,手出如風,竟然將銀針一一夾在了手中。
黑衣人一愕,他萬沒有想到這位平時看上去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宰相大人,居然是個武術高手。
他自然不會知道這些舊事了。當年的東方絕隻教過四個人武功,連璧便是其中之一,後來大戰平息後,連璧一直扮演著書生角色,執掌著東方帝國的大小政務,後起之輩中,莫說這來曆不明的黑衣人,就是楚雲飛、楚雲天也從沒見過他用過武功,而且更是一名武術高手。
連璧右手一甩,數枚銀針分別貼著黑衣人的左右麵頰飛過,穿透窗戶落到了外麵的院子裏。銀針力道強勁,呼呼聲響。連璧方才接針時已經聞到了銀針上發出的一陣淡淡的腥臭味,心知有毒,所以回手飛針,隻是使銀針緊貼對方的麵頰,卻並沒有劃傷黑衣人的肌膚。
“說,是誰派你來的,派你看來想幹什麼!”連璧的眼中厲光一閃,射向那黑衣人。
“哼,沒有想到宰相大人這麼多年來深藏不露,居然也是位武術高手,看來我們主人卻是低估了你了。”黑衣人冷笑道。
連璧沒有理會他,眼睛餘光向室內一掃,心中一驚。
他密藏的鐵盒已經被打開,那張十分重要的文件赫然落在地上,想來這個黑衣人已經看過了其中的內容。
黑衣人當然也看出連璧發現了那個打開了的鐵盒,冷然道:“那封密詔我已經看過了,這果然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連璧心中一懍,道:“你倒是相當地厲害啊,看了密詔後就明白了怎麼一回事。”
“嘿嘿,東方絕的那些破事,當年有很多人都知道了,隻是暗藏心底罷了。這封密詔若然流傳了出去,不僅滿朝文武會有一陣大亂,連整個天下也會震動呢。”黑衣人得意地笑道。
連璧“哼”了一聲,道:“你既然已經看過了密詔,難道還以為自己能夠安然地離開嗎。”
黑衣人道:“棋差一招,我的確也沒有想到,你的武功之高遠在我之上。逃,肯定是逃不了了,哈哈,不過我壓根就沒想逃走。”
連璧立感不妙,問道:“你說什麼!”
“嗬嗬,我早已飛鴿傳書,那隻鴿子現在你是無論如何也抓不著的了。”
連璧立知上當,此人一直在和自己拖延時間,是為了讓自己追不上那隻該死的鴿子。
黑衣人張了張嘴,作勢欲咬。連璧心道:“不好,想服毒自盡。”他曾聽說楚天傲提及過在東方絕墓前遇到黑衣人的事,立知對方想做什麼。他心念急轉,飛起一腳,將一條板凳踢起,不偏不倚砸向了那黑衣人的下顎上。他被對方捉弄,又恨機密泄露,心中已然怒極,發力甚猛,板凳砸去,便聽“喀啦”聲響,黑衣人的下顎骨依然粉碎。
連璧目露凶光,閃身欺上,便想將那黑衣人擒住,黑衣人口中“荷荷”出聲,卻說不出話來,右手一晃,晃出一把尖刀,便向連璧刺來,連璧向左一閃,右手如風似電,便欲抓住對方的手腕,豈料對方的這一刺隻是作勢,刀刺到中途,突然一轉,“撲”地一聲已經沒入了左胸。尖刀刺中心髒要害,立時氣絕。
連璧一愕之間,想再救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掀開黑衣人的麵紗,似曾相識,似乎是宮中的一名衛士,年紀在三十五、六之間。“難怪他會明白了。”連璧心道。不再理會他,從地上拾起那張東方絕臨死之前交給他的密詔。
有這封密詔已然是個大秘密,其中的內容更可以說是驚天動地。這個秘密級有可能在東方帝國內部引起一陣大騷動,這到底是一封什麼樣的密詔,內裏的秘密又是什麼呢。
就在連璧的家中遭到黑衣人潛入的同時,劍客柳無聲的烏金劍出鞘了。
柳無聲的名號大部分人都不會聽說過,但在背麵的黑暗世界裏卻是一個聲名赫赫的人物,他是被稱為天下第一的殺手。
他的劍法之高,也沒有人知道高到了什麼樣的地步。能與鳳鳴打成平手的人,絕對不會是個平庸之輩。他雖受人錢財替人殺人,卻又嗜劍如命,雖然周遊天下,卻每個月都一定會去平南城與鳳鳴比劍,殺人隻是為了生計,他這一生的生存意義便似乎隻是圍繞著一個劍字,或者可以說隻是圍繞著鳳鳴。
鳳鳴如今葬身大海,柳無聲覺得此生再無比劍之樂,對於一個劍癡來說,和高手比劍好比吃飯睡覺,缺了便全身的提不起精神。他受人之托來神風港刺殺昆骨荼,得人好處忠人之事,但在他心中卻早有打算,做完這一票後便封劍歸隱,再也不去拿劍。他知道,沒有了鳳鳴,即便自己的劍術再高,沒有對手,那也是索然無味。
可是今晚卻讓他遇上了龍飛,龍飛以騰龍劍而悟到了劍術的精要,這一刻的龍飛其實依然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柳無聲絕望中發現了如此一位使劍的高手,真仿佛落水之人遇見了救命稻草般的感覺。
柳無聲的烏金劍出手,便體會到了一陣熟悉親近的感覺,站在他麵前舞劍的已經不是龍飛了,而是駐守在平南城的那個鳳鳴。“哈哈哈,好劍法,鳳兄,就讓我柳無聲再來領教領教你的高妙劍術。”柳無聲不僅劍術高超,輕功也是極高,話音剛出口,人已無聲無息地飄向了龍飛,果然人如其名,他一襲青衫飄動,果然就好似一片柳葉無聲地飛向了龍飛。
龍飛此次出外,本是與仇天海和昆侖一起到海邊戲水的,卻是沒有攜帶佩劍,手中所使的也隻是方才一時興起,從沙灘上拾起的一截枯樹枝。柳無聲劍術高強,手中的烏金劍又是一柄利刃,削鐵如泥,以龍飛手中的一截枯木又如何能夠抵擋,更何況現在的龍飛處於無知無覺的狀態之下,又如何能夠與這天下知名的劍術高手拆招。
柳無聲劍光劃了個弧形便向龍飛圈去,仇天海、昆侖以及與柳無聲一同前來的那名男子一齊叫道:“不可!”
仇天海和昆侖均見龍飛隻是一截枯枝在手,而對方利刃斬劈之下,龍飛又如何抵擋,加之詞人來曆不明,似瘋似顛,毫無來由地便要和龍飛過招,實在不可理喻,動起手來如果不知輕重,那龍飛豈不是要當場喪命在他的劍下。
而那與柳無聲一同前來的男子卻是當今越國國主錢廣的左右手趙橫。越國國主錢廣盤踞東海,地勢偏僻,國家又小,可是錢廣一向富有野心,他秘密地與左卿、葉氏兄弟口中的那個神秘主人結盟,意圖刺殺昆骨荼,入侵夷國。此次東方帝國應夷國的要求,派兵出海剿滅盤踞魔鬼島上的海盜,雖然大勝而歸,卻使得東方帝國折損了一員年輕有為的軍事將領,盡管勝敗傷亡之事於戰陣上不足為奇,但帝國畢竟會因此而耿耿,對昆骨荼及夷國的怨恨總是有的,在這個時刻刺殺昆骨荼,甚至可以假冒東方帝國中怨恨夷國的士兵名義而為,到時候便可以挑起東方帝國與夷國之間的嫌隙,兩國交戰,越國自然可以站在其中一方,聯合出兵。若站在帝國一方,可以與帝國共分夷國國土治之,若站在夷國一方,東方帝國若然出兵,於情理上有虧,定失信於諸國,夷國兵力薄弱,國主又新喪,必然大亂。他越國就可以共禦帝國為由,進駐夷國,是夷國成為其附庸,吞並夷國國土。夷國海岸線寬廣,鹽米富足,有夷國作為後方根據地,越國更可以進一步將勢力擴展到南方的蠻國,到時候國主錢廣儼然便是新興的東南帝國之主,在東南與東方帝國分庭抗禮。
趙橫是當年追隨錢廣建立越國,抗擊變異人的老部屬,一直對錢廣忠心耿耿。他接受了錢廣找柳無聲來刺殺昆骨荼的策略,隨著柳無聲同來夷國,一方麵固然是協助柳無聲的行動,確保任務的順利完成,另一方麵,他卻也不願意柳無聲任意殺人,多傷無辜,一則對完成計劃或多或少會有些影響,二來他同意錢廣刺殺昆骨荼的策略是為了國家的利益,多傷無辜卻也非他所願,是以柳無聲向龍飛出手,他也立即出言阻止。
但是柳無聲出劍之快,心意之堅卻又豈是他們幾個叫住手就會住手的。
柳無聲劍光晃動,一招長虹貫日,手中烏金長劍劃了個弧形,便向龍飛卷了過去。他手中不停,長虹貫日剛剛使完,緊接著又是一招長虹貫日,一招連著一招,毫無停頓,而且自不同的方位卷向龍飛。他身法之快,果然無聲無息,如同鬼魅,無數招長虹貫日仿佛是同時出招,無數的長虹已然不是貫日,而成了包日,卷日,掩日之勢,將龍飛團團圍住。
瞬時間,劍光大盛,龍飛又如何能有勝算。
仇天海等人看在眼裏自然大是緊張,昆侖最是擔心龍飛就這樣無知無覺地命喪柳無聲劍下,一躍而上。柳無聲冷哼了一聲,道:“就憑你也敢和我交手,給我退下吧……”隨手一揮,氣勁自左掌拍出,昆侖立覺一股巨力壓向胸口,喀啦聲響,肋骨已然斷折了兩根,向後直飛跌了出去。
仇天海大怒,正也欲衝上,卻被趙橫一把攔住:“他的劍招每招每勢都衝著那位小朋友,但卻都避開了要害,也沒有讓長劍直接與樹枝相碰,實是已經招招留情。他比劍成癡,卻是無傷人之意,方才這位小朋友衝向他,他的全部心力已都放在了對手的身上,無力分心,一掌擊來,用力雖是過重,卻也是沒有辦法。”
仇天海聽他如此說,再細看柳無聲出招,才知趙橫並無虛言,柳無聲果然招招都避開了龍飛的要害,長劍平刺,以劍背平帖龍飛樹枝而過,是以龍飛手中樹枝竟是絲毫沒有斷折。昆侖剛才衝出,柳無聲全力施為之際,不得不先避退昆侖,不然受重傷的就是柳無聲自己。本來比劍之時,雙方都會留有餘力,一方有旁人突施暗算,但柳無聲性已成癡,比劍便比劍,一定要全力施為才叫過癮,是以不得不出重手打退昆侖。
仇天海放下心來,知道此人隻是喜歡比劍,對龍飛卻無傷害之意,扯下裹騰,去料理昆侖的傷處。
“昆侖,沒事吧。”
“沒,沒事。”昆侖掙紮著坐起,“龍大哥,他真的沒有危險嗎?”
“應該沒有,那個人隻是意在比劍,不會傷害龍大哥的。”仇天海包紮好了昆侖的骨折處。
“那,就好。這個人的劍法那麼高,可擔心死我了。”昆侖聽說龍飛並無危險,也放下心來,竟然也不覺得自己的傷口的痛楚了。
在場的眾人都看向了柳無聲和龍飛二人。
龍飛舞著樹枝,柳無聲的劍招衝他而來,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心生反應,樹枝輕點,應對著柳無聲的漫天劍光。柳無聲烏金長劍劍招漫天飛舞,形成遮天蔽日的劍幕,席天幕地包裹著龍飛,而龍飛卻隻是隨意揮動手中樹枝來應對。他二人的招式一個靈動,一個淳樸,卻居然是仿佛二人同舞一曲劍舞,配合得是嚴絲合縫。二人樹枝長劍你來我往拆了百十來招,竟也從未相碰過,煞為奇觀。
柳無聲手腕一抖,長虹貫日自最頂點直拖而下,變做一招七星望月,緊接著風月無邊、雷動九天,連變數十招精妙劍術。柳無聲於名家劍法均是爛熟於胸,所知劍招之多之繁複,實是不下於龍飛家傳的騰龍劍。他一變身法,同時使出數十招劍術,招招都是形成互補之勢,本來劍招之中,為了追求輕巧靈動的,則威力不足,追求身法迅捷的,破綻就相應增多。劍招本是人所使,自然會有一大堆的破綻,但是他將一招化作數十招,數十招又融為一招,輕巧靈動,古樸迅捷,沉穩力強,居然無所不備,而且毫無滯澀之處,劍招化作劍氣,劍氣又化作劍意,劍意自劍尖,不,是由整柄烏金長劍,甚至是從柳無聲全身散發而出,向四周彌漫。這時候的柳無聲,仿佛已經成為了一柄青色的長劍。他的身法雖然時緩時急,卻全不露痕跡,數十招的精妙劍術的劍意漸漸聚攏在他的身上,蓄勢待發。
突然,柳無聲的劍意大盛,在場眾人直覺眼前一亮,柳無聲的身上仿佛閃現出一道華光,數十招精妙劍術同時間向龍飛襲了過去。
柳無聲的這手絕跡乃是他以自己對劍術的所悟而創,端的是厲害無比。柳無聲為自己所創的這招起名“隨意劍”。向來比武過招,最重要的就是料敵之先機,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知道了敵人的下一步行動,劍招自何處而發,劍勢又往何處而去,如果意義明了又如何能夠不勝。然而柳無聲自創的這一套“隨意劍”卻是融合了數十招劍招為一招,然後出招,雖然出手的招數逃不出這數十招的範圍,但至於具體先發哪一招,後發哪一招,甚至連柳無聲自己也不知道。柳無聲的行動完全交給了自己的劍意來控製,心隨意動,招由意發,是謂“隨意劍”。這套劍法連他這發招之人自己也不知道處的乃是何招,招式打向何處,也不知道招數中途是否變招,變作何招,對手自然更是無從了解,敵人不能料己先機,自己自然已經立於了不敗之地。
隻見他第一招刺出,劍氣猛長,便如海浪潮湧般卷向龍飛,乃是一招驚濤駭浪。這一招本是以雄渾的內力猝然發招,力盡方止,弱點就在於易放不易收,雖然威力巨大,但又因太過追求力量而破綻太多。可柳無聲的“隨意劍”融合了數招不同性質的劍招為一體,隨劍意驅動,雖然招式上是一招驚濤駭浪,但招式中又暗藏了“綿裏藏針”的後勁,又兼“四通八達”的招式,可隨時變出數種變化,更輔以“柳葉無聲”的輕靈,實在可以說是劍術的至高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