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遊君龍悠悠醒轉,聽得身邊有人低聲說話,於是屏氣凝神,假裝未醒,隻聽那人道:“君龍,如果我不是投身王府,如果我沒有皇帝的婚約,我隻是一個平凡的江湖女子,而你也隻是你江湖浪子,那該有多好?我們一起同生共死,一起浪跡江湖,一起……唉!”聽聲音竟是冷嬌柔,遊君龍心中驀地一震,隻聽她歎了口氣,又道:“難道我真的瘋了嗎,三更半夜的偷偷的跑來看你,又講這些沒用的做什麼?明知道這些都是不可能的……眼下你即使不死,武功也隻剩下了不到一成,那……那還能怎麼樣,無痕叔叔死了……”遊君龍一震,心中驚道:“冷無痕死了?”隻聽得冷嬌柔接下去道:“誰又能想到無痕叔叔就是城隍,還好我大哥及時趕到,要不大家可都給他害死了。”她自言自語,但話語卻無恨意。
遊君龍想睜開眼,忽地想到她大半夜的跑過來,無非是想看自己一眼,自己這一睜眼,隻怕引起尷尬,當下依舊不動。隻感覺冷嬌柔憂鬱的目光正緊緊的盯在臉上,似乎隻要皮膚稍微抖動一下,也能給她立時發覺。忽地感覺額頭一緊,一隻柔荑已搭在頭上,輕輕的摩挲著,遊君龍心弦一緊,當真不知如何是好?隻感覺如果再裝下去,則是一種罪過,但如果不裝……念未轉過,隻感覺冷嬌柔的一張臉貼了過來,發絲撫在臉上,癢癢的,一陣略帶急促的氣流噴在臉上,夾雜著一種淡淡的體香。如蘭似麝,隻覺遍體舒泰,一股莫名的衝動快速襲遍全身,遊君龍驚覺,急忙暗提神功壓抑。又覺唇上一熱,冷嬌柔已經吻了下來,但隻是輕輕的,快速的一點,便又收了回去。
隻聽她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心神,說道:“其實鄭王才是我的親身父親,他要我殺了冷王爺,所以自小將我拋棄在冷王府門口,讓我尋機殺了冷王爺。但冷王爺對我那樣好,我又怎能忘恩負義,我這就去冷王那裏,讓他多加小心,以防不測。也希望你早點好起來,退出這個事非之地才好,唉,官場之中,什麼時候才能沒有這種勾心鬥角呢,遊大哥,你說人難道就真的不能和平相處嗎?”
冷嬌柔說完後,又站立良久,方始轉身離去。遊君龍一時之間百感交集,自感激她的一番相愛之情,又感官場黑暗,心中忽想:“冷王如果知道了她是鄭王之女,那……”翻身起來,頭仍舊暈暈的,渾身乏力,暗道:“此毒還是那麼霸道。”自懷中取出一粒藥丸吞服,斜眼見地上躺著一人,身穿夜行衣,身子下麵一片血跡,顯是送命多時。心中驀地一動,難道有人想暗算我,卻給冷嬌柔殺了,見長劍就放在桌上,順手抓起,跟了出來,一個纖瘦的黑影自牆角處一隱而沒,心中一怔:“什麼人?”隨即逝然:“啊,是了,她三更半夜來見我,自是不方便給人瞧見。”於是悄悄跟了上去。冷嬌柔過走廊,穿月洞門,一改平常穩重之態,身手意外敏捷,遊君龍跟得緊了,氣提不起來,感覺一陣陣頭暈,不多時來到花園一角的一處假山石旁,那裏有一個黑洞,冷嬌柔頓了一下,快步走了進去。遊君龍隨後跟進,隻聽得裏麵冷嬌柔的聲音叫道:“父王、父王……”遊君龍一怔止步,自知中毒甚深,不敢過份靠近,心道:“她要向冷王吐露實情,這其中定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我是聽好,還是不聽好?”遲疑良久,隻聽得冷嬌柔哭了起來,聲音悲切,遊君龍暗自捉摸定是冷嬌柔說出實情後,心中傷感所至。又過一會兒,冷嬌柔卻始終隻是哭泣,不說一句話,心中頗覺奇怪:難道是她說話聲音太輕,而我功力大減,所以才聽不到嗎?又向前行,密道甚短,離冷王密室已不過一丈,燈光自冷王的門口射出,一個跪伏的人影映在對麵的牆壁,突然哭聲一頓,牆壁上人影的手臂舉了起來,隻見她手中有一個條形物,迅速的向下劃去。遊君龍吃了一驚,急撲過去,至門口待看清室內情況,心中更是驚駭莫名。冷嬌柔已經站起身來,右手握著一柄匕首,左手則提著一個血淋淋的長須老者的人頭,一具無頭屍體就橫在她身前。
冷嬌柔看到他,似乎也吃了一驚,道:“是你?”
遊君龍微微頜首,緩緩走了進去,道:“他雖然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但他畢竟對你有養育之恩,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冷嬌柔輕咬著下唇,低著頭,像是一個正做錯事的孩子忽然間給人抓個正著。目光遊移不定,忽而剛毅,忽而迷茫,有似水柔情,又似有不共戴天之恨。遊君龍向前行了兩步道:“柔兒……”伸手向她肩上搭去。
冷嬌柔兩行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滾下臉頰,忽地右手一翻,繞過他手臂,匕首柄端直撞向他耳後‘甜睡穴’,遊君龍功力雖失,但他練的沾衣脫骨術乃是無尚絕學,身體每一寸肌膚皆可為殺器,雖然不能傷人,但自保卻極是有用。匕柄撞中穴道,那裏的皮膚一彈一跳,竟然巧妙的避開要害,盡管如此,遊君龍仍感一陣頭暈,向後倒退一步。冷嬌柔也是一怔,匕首在他麵前虛晃,回手一拳,又重重的擊在他的胸口‘膻中穴’上。遊君龍的身體雖然自然消解一部分力道,但剩餘的殘力,仍震得他心中氣血翻湧,頹然坐倒。一手伸出,抓住了冷王發際,跟著左手彈出一指,正中她腕脈。冷嬌柔手臂一麻,人頭脫手而去,她沒想到遊君龍連受重創之下,功力所剩不到一成,仍能出指如電。右手匕首一揮,向他胸前戳去,左手仍向冷王頭顱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