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寨的這一場酒席,一直到黃昏才散。
彭澤已借沒有人的當口,問張小巧為啥不回家,張小巧道,這秦王也算是個英雄好漢,比那些偷雞摸狗的、那些貪官汙吏的,不知好多少倍。
她說:“我張小巧能夠嫁這麼一個人,當是老祖宗積的德。”
“可是,他把你哥哥變成羊,之後因此死了。十指連心,難道你一點也不心疼?”張小巧說,她那哥哥本不務正業,平日雞鳴狗盜,做錯了事,本是死罪,秦王又把他放了出去,卻不是法外開恩了嗎?
真是不可理喻,彭澤已道:“你哥哥這樣也就算了,可是,你爹媽有什麼錯,到了秦王寨,居然樂不思蜀,不回家看一眼自己的老人?”
張小巧道:“我平日裏有銀錢送回的。”把眼一瞪,道:“你不是秦王的結拜兄弟嗎?怎的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非得勸我回家不成?”
“我這一回去,讓秦王知道,你們豈不反目成仇,你還到秦王寨來搬什麼兵?”
彭澤已笑道:“想不到啊!你一個弱女子,居然在刀口上舔蜜。罷了罷了!”他步到壩子上,見火把齊燃,火紅一片。李通已在調兵遣將,看來,是一過黃昏就要殺向欒川。
張朋良換了山寨的將服,一改之前生意人的嘴臉,顯得久經沙場的模樣,隻是那眼睛因為激動的關係,顯得更加邪了。操一柄三尖兩刃刀,跨著棗紅馬,先鋒旗下一百人,行在兵馬之前。
李通帶隊於後,大大小小旌旗上書“秦王”二字。
彭澤已看時,張小巧也在旁邊,騎著一匹白馬,一身黑披風,手裏操著雙頭鉤鐮槍,顯得英姿勃勃,而那些男人,氣勢倒在她之下了,當下感歎不已。李通回頭見彭澤已這樣,笑問:“不知彭兄何以感歎?”
彭澤已抽了馬屁股一鞭,上了前去,對李通道:“我見夫人這副巾幗英雄模樣,倒想起白蓮那些女子來,如今這天下怎麼了?”
“一個女賊居然能指揮十萬之賊眾,而我堂堂一個七品知縣,手下的衙差不過幾百,卻是奈何不得。戰事一起,逃的逃,殺的殺,潰不成軍。”
李通笑道:“彭兄大可放心,自古以來,都是男人的天下,就是幾個巾幗,又當如何?爾今前去,把那白蓮掃平,活捉齊王氏,聽說那齊王氏生的花容玉貌,就讓彭兄第一個受用,如何?”
兩人大笑起來,旁邊的張小巧謙卑道:“你們這些男人真是色膽包天,那齊王氏雖是仙子一般的美人,卻是朝廷要犯,那是一張加官進爵的王牌,怎舍得讓你們這些臭男人侮辱了?”
兩個人更是笑得前俯後仰,這時候聽見後麵快馬來報,說是寨裏的怪物不肯出征,任是如何鞭打,就是不肯出圈來。問怪物緣故,卻是閉口不言。
李通道,白蓮在欒川不過幾百個人,又不熟悉欒川附近地理地貌,秦王寨兵馬不下千人,可謂是兵強馬壯。
他道:“我們這一去,秦王寨就空了,正好留它看守山寨。豈把繩索放了,讓它在附近轉悠,生人自不敢進來。”
讓怪物前去,之前彭澤已想過,若是怪物也參加征討,方顯得白蓮是邪教,邪教應該是天怒人怨的東西,老百姓見怪物也打白蓮,自然再不會倒向白蓮那邊。
如今,聽說怪物不肯前去,難免失望,但是這秦王寨傾巢而出,卻是兵家大忌。若是白蓮知道,突然占領秦王寨,這千百人馬,歸於何處?朝廷是萬萬不肯接納他們的,更何況這些盜賊也未必輕易歸順朝廷。
他把擔心說出來,李通道:“我這秦王寨三麵環山,道路陡峭難行,樹林蔥蔥鬱鬱,那白蓮與官府著對,怎會打我一個山寨。假如如是彭兄所言,卻也不懼,外人想到秦王寨來,恐怕比登天還難。”
彭澤已問他為何,他道,這秦王寨,自李世民時代起,曆朝曆代都有兵家駐紮,易守難攻,除了地理位置特殊,那山上夜晚升騰起的煙霧,把來路封得密密實實,而且峰回路轉,山路崎嶇,定然隻在山上轉圈子。
“不就是有人家燒石灰嗎?若是沒有燒窯子,煙霧就沒有了。”
彭澤已道,“之前我也來過,卻不曾見煙霧,隻是昨天不巧,窯子燒了起來,又碰到鬼打牆,差一點困在山上了。”
李通笑道:“我這秦王寨,巧就巧在陌生人一進山,必遇鬼打牆。不論多少人馬,一旦遭遇此事,隻好在山上繞來繞去,到了天亮,倒不經意回到獅子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