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慎定定的看著她許久,他一直以為她隻是個單純的傻女人,總是被人算計,卻是真心的愛慕自己,現在想想,真是看淺了,他怎麼能奢望這個後宮裏會有真心,鬆開了手,慢慢的直立身子,轉身間卻被拉住。
“皇上,沈淑媛拿出毒針竹筒之前,嬪妾並不知是她……”楊青禾緊抓著他的手,懇切的看著他,“嬪妾不知皇上為何懷疑……”她既然不知道花朝節害她的是沈淑媛,沒道理會篤定沈淑媛是荊滸的人。那麼後來的變故……自然也不是計劃的。
淳於慎卻還是沒有回頭,心冷的人總是比常人更難接受欺騙,尤其還是感情,一點點猜疑都會被無限的擴大,他這會兒隻想抽出手,卻被抓的更緊,耳邊是她含泣聲。
“皇上,你若不信……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隨我們的孩子一起走了……唔……”
“你……”
淳於慎心口一跳,飛快的轉頭見她唇角滲出血來,驚得他猛然俯身一手捏住她的下顎,掰開她的嘴,“你好大膽子……沒有朕的允許你……”
剩下的那句不許死,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她竟然要一死鑒真心……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不是傻,就是比他還狠!淳於慎頓時氣的恨不得掐死她,可他卻更想掐死自己,因為他舍不得,竟然舍不得她死……
“唔……”楊青禾邊哭邊搖頭,痛的全身打顫,被他掐著下顎骨,張著口又說不了話,嘴裏滿是血腥唾沫。
努力的平複胸口的起伏,淳於慎試圖讓自己恢複鎮定,“張口,朕看看傷口深不深,”抽出被她緊抓的手摟著她的腰往懷裏帶,就勢坐在床頭,“黃貴忠,去傳章華!”
外室的黃貴忠被這一聲驚了一下,怎麼又要傳太醫?也不敢耽誤,轉頭就出去親自請人。
楊青禾顫栗不止,整個舌頭根本就麻痛無覺了,而看見她真的咬的舌頭,淳於慎眼裏這才顯現出心疼,楊青禾看在眼裏,心中極為悲涼,他已在疑她了。
幸而隻是疑,他還不願她死。內心起伏波蕩,都化為慶幸,眼前這道突如而來的危機,該是過了,她腦子裏充斥的全是疑問,今晚的禦宴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淳於慎對她生出這麼大嫌隙?
院判章華一進來就看見這兩人詭異的姿勢,有些懵然,等他行完禮,淳於慎已經很不耐煩的讓他動作快點,“你既是最擅於外傷,就給楊修儀看看,這舌頭咬傷了要如何治。”
顧不得想這好端端的怎麼把舌苔咬成這樣,章華立馬拿出看家本領來替楊青禾查看傷口,“娘娘,忍著點疼……”
這才流產,又受傷,楊青禾哪裏還有力氣忍痛,在知道生命沒有威脅,淳於慎暫時也不會丟下了她之後,她放心的暈過去了。
淳於慎本還想起開,讓章華治傷,見此隻得把人半托著,靠著他臂膀。章華動作有些發抖,不敢看皇上那深沉冷凝的臉……
這一晚,皇上到底是沒有留宿,離開的時候卻是很晚了。
自楊青禾複寵之後,後宮的水更渾了,難眠之夜也多了起來,宮女太監們覺得腦袋也難保了起來。她每出一趟事,就不知要有多少人要遭罪,流產,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誰擔得起,所有人都開始小心起來,就怕被拖下水。
這次禦宴是皇後與內務府一起置辦的,所以出了事的第二天,內務府總管王順人就跪在景寧宮裏欲哭無淚了。
好在皇後沒有太訓斥他,畢竟這事情她也是被弄個了措手不及,王順人又如何能知情,誰又會拿自己腦袋開玩笑。
然而他們兩還沒開始著手調查,乾擎宮的太監就傳了皇上口諭,後宮亂成這樣,皇後如此無能,若是查不出來,以後就不用管了,內務府王順人送去暴室等候發落。
如是,剛站起來的王順人又軟了腿,暈死過去。
站在大殿門外的守衛一上午時而聽見些動靜,細究也不知道是什麼。而伺候皇後的宮女有三個因為辦事不下心而挨了打,更有甚者直接遣送到懲戒司……
“欲語口無音,欲視眼無光。昔在高堂寢,今宿荒草鄉,一朝出門去,歸來良未央。”
一曲溯溪國的小調,上闋在禦宴上伴著塤聲被傳唱而出,而這沒有被唱出來的下闋,才是他們想要告訴她的鄉音。